温郁没再停留,转身走了,宋慕北看着她单薄到几乎随时都能倒下的背影,心里居然涌出了一丝怜悯。
她觉得自己挺可笑,居然怜悯最大的情敌,难道就因为她在不久后就可能会死去吗?
昨天晚上和温郁在镇医院花园里谈话的情景,在眼前掠过。
夜风中,温郁说出的声音和这夜风一样萧瑟寞廖,她说:“宋小姐,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是在怀疑我当年到底有没有打掉孩子,还是担心我把孩子的身世告诉陆希南?”
她的脸色倏地的下就变了,这个女人,似乎比她想的聪明了许多,她至少在两年前就聪明过一回,如果她没有早一天走,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她堂堂大军区首长的女儿,想要制造出一点意外,只要放个风出去,多的是逢迎拍马的小人。
“温郁,刚才在病房里我已经说过了,一个年龄和姓都对不上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陆希南的?”她说这话的底气明显不足,果然,温郁一听这话,竟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宋小姐,要证明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陆希南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亲子鉴定,刚好陆希南也在,你有没有胆量试一下?”
她当然没有胆量去试,为了陆希南,从大军区哀求父亲让她调到那个机动师,缠烂打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点希望,她当然不会让自己前功尽弃。
温郁看着她的眼睛笑了,橘黄色的路灯光照的她的眸光虽平静却也很坚定,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坚定!
“温郁,你既然离开了两年,也如愿以偿的生下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出再次出现?”
温郁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如果我知道陆希南会来这里,那天……”呵呵的轻笑了起来,眼泪却翻滚了出来,落到地上,泥土的颜色加深了许多,再次开口,她已经转移了话题,“宋小姐,两年前,是你找我做了交易,两年过去了,我想和做笔交易。”
以她的出身,地位,权势,根本不屑和任何人交易,但是,就像是鬼使神差一样,两年前,她找到眼前的女人主动提出做交易,两年后,她又顺着同一女人的话反问了起来,“什么交易?”
“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而我将永远不会出现在你和陆希南的面前!”
她哑然失笑,只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真的笑出来声,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把温郁郁打量了一番,“温郁,我没听错吧,把你的孩子放在陆希南身边,就好比一颗定时炸弹,你怎么能保证一辈子永远都不出现在陆希南面前?温郁,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太多,你是想安排好棋子,然后一步步的抢走陆希南吧?”
后面半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还算好,小花园里除了她们两个,连只老鼠都看不到。
温郁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反问,没吭声,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了个她。
“这是什么?”她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温郁出奇的平静。
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她将信将疑地看了起来,看完纸上的字,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这个报告是真的吗?”
不要怪她多疑,实在是这个年头,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证件都能买到,更不要说,只是份医学诊断书。
温郁看了她一眼,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另外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也是一份医学诊断书,却是孩子的,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你的孩子脑子里有瘤,是因为你的遗传?”
温郁点点头,很心酸地说:“是啊,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变成这样。”
她正想开口,却看到温郁忽然拧紧了眉,刚才还算好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苍白如纸。
温郁似乎早习惯了自己这样,当着她的面,从口袋里拿出止痛药,抠出两片,塞进嘴里,连水都不要一仰头就咽了下去。
“你……好像病的挺严重!”温郁刚才吃的止痛药的牌子,她头痛时也会吃,不过都是一片,而且用药指南上也写着十二个小时才只要吃一片,她却是两片一吃,看样子,真是病的不轻。
温郁艰难地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宋小姐,我病成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说着,就转身朝医院走去,“宋小姐,我现在去安排一下,然后就离开,如果陆希南不要孩子,那么麻烦你帮我说服他!”
温郁病成这样,连说一句话都要出喘上几喘,她当然可以放心了,但是,同样是女人,她还是对她说:“你放心,孩子如果陆希南不想带走,我也会劝他带走,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出现,既然有病了……还是早点去看。”
“谢谢。”温郁并没转身,脚步有些踉跄的朝医院里走去。
她生怕温郁耍什么心计,跟了过去,温郁并没对她说什么,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她从包里拿出一张A4纸,伏在床头柜上写着什么。
她凑过去看了眼,看清她在上面写的什么,心里最后的质疑降下去一半,为了她的儿子好,她竟然甘心让自己变成遭人唾弃的“狼母”。
信写好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存折,把信对折好,夹在存折里,放到枕头底下后,抱起孩子好好的看了会,又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才把他放回到病床上,逃一样的离开了病房。
孩子和母亲之间有着某种天性的牵连,本来熟睡的孩子,像是感觉到母亲的离开,小嘴一瘪,忽然就哭了起来。
她怕引来护士,看到她就不好了,也飞快的走出病房,她其实并没有走开,就躲在正对面的那间空病房里。
孩子哭了一会儿,没有引来趴在护士站熟睡的护士,她有些着急了,这些镇医院的护士也太懒惰了,正想弄出点声响吵醒护士,一道急匆匆身影就闯入了眼帘。
这道身影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更不要说白炽灯的光把眼前的一切都照的这么清楚。
然后,她看到那个不是拿手术刀,就是拿枪的男人,轻轻的抱起那个小小的孩子,病房的门并没有关紧,躲在不远处的她,甚至能很清楚的听到他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