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南一直没说话,像个木偶一样,放任小护士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痕。
温郁走近了才看清他的手臂上,至少有三道血印子,她终于知道护士为什么抱怨了,虽然不是刚才的开水烫的,却实实在在的是被她挠出来的。
护士看到温郁,翻了个白眼,又嘀咕了两声,继续给陆希南擦拭着碘酒,等处理好,就拿起病房卡去查房去了,却在经过温郁身边时,对她发出了很鄙夷的一声冷哼。
经过刚才一出,温郁在她心里俨然成了最没良心的病人家属。
也是,哪个病人家属看到医生不是恭恭敬敬,脸上挂着三分讨好,三分微笑,她倒好,讨好和微笑就不用说了,还板着张脸,弄的像是医生欠她什么了似的。
小护士走后,陆希南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次,他没再看温郁,抬起脚,就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温郁看着他挺拨的背影,嘴角翕动了好久,终于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陆希南的脚步似乎慢了下来,也许只是错觉,因为当温郁再次看去,他已经消失在楼梯那头了。
就算边上的病床都空着,哪怕在上面会比趴在床边睡的要舒服很多,温郁依然没有去睡,她就趴在儿子的床边,定定的看着他,脸上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风浪,心里却像是在发生着海啸。
她一直觉得,如果老天眷顾,让她能把孩子养大,就是对她最好的恩赐。
但是,她的头,却是一次比一次痛了,而且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就在这时,陆希南却出现了,这是不是老天暗指给她的另外一条出路。
正边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边心酸的想着心事,病房门被人推开,巡房的护士刚走,应该不是,而且护士身上是不会带着这么浓郁的香水味。
她终于来了!
温郁毫无任何意外,帮儿子把被子掖掖好,就起身朝来人看去,“宋小姐,你来了。”
宋慕北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温郁笑了,“当然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没法接受未婚夫有个私生子的事。”
宋慕北的脸色变了变,大步走到床边,借着床头微弱的台灯,端详了孩子半响,才幽声说道:“温小姐,我劝你讲话注意一点,我刚才已经看过孩子的病历,他可只有一岁,而且姓费。”
“宋小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温郁又笑了下。
“什么话?”宋慕北再次看了眼病床上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果仔细的看,会发现这个孩子在某个地方和陆希南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里说话不方便。”温郁看了看小墨白,压低声音说完一句,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宋慕北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陆希南睡的迷迷糊糊,是被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上的划痕,消毒过后更疼了;还是择床,洗好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却又被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吵醒。
他住的地方明明离门诊和住院部都有段距离,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到孩子的哭声,很小很小的哭声,如果不是在儿科呆过,他真的只当是一只小猫在叫。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就开门朝住院部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的站到白天不知道来了多少次的病房门口,朝门把伸出去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孩子果然在哭,却听不到温郁哄他的声音,陆希南后背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弧线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在自嘲地冷笑,陆希南啊,陆希南,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深深吸了口气,他挺直了后背,打算回去继续睡觉,却在抬脚瞬间,听到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明明是别人的孩子,那细小的哭声却像是猫的爪子,一声声,划的他心肝生疼,没能忍住,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大步走进去才看到,原来温郁不在,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的被子蹬掉了,躺在床上哭的很伤心,都快哭岔气了。
陆希南想转身去叫护士,可是,还是似乎感觉到床边有人了,孩子哭的更委屈了,陆希南不是没听到过孩子的哭声,他给比他还要小的孩子开过胸膛治病,却从来没有眼前的感觉。
孩子的哭声,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心酸心疼的差点窒息。
心有不忍,抱起痛哭中的孩子,就变的那么顺理成章。
陆希南感觉到孩子软软的,还带着点奶香的身体,坚硬的心,在瞬间柔成了一滩水。
孩子哭了很长时间,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全都黏到了一起。
陆希南心酸的也想嚎啕大哭,他把孩子紧紧的搂在胸前,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嘴里哼唱着还是他小时候,他的妈妈哼唱给他听的儿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他的臂弯就对小小的孩子来说,就像是天底下最安全的避风港,很快,他又睡着了。
陆希南生怕他没睡熟,没有敢立刻放回到病床上,就把小墨白抱在臂弯里。
孩子哭的时间太长了,哪怕是睡着了,还时不时的抽一下气,这样一来,陆希南更不敢把他放下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闹钟吵醒的护士,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过来查房,一看到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小病人的陆希南,直接叫了声,“陆军医!”顿时睡意全无。
陆希南朝手腕看了看,已经三点多了,本是最困的时候,他却怕自己打个盹会让怀里的孩子不舒服,硬是睁着眼睛。
真是个没带过孩子的人,只不过是抱了一个多小时,就感觉手臂发麻了。
小护士边整理床铺,边对陆希南说:“陆军医,把孩子放床上睡吧。”
陆希南“嗯”了声,他白天才对其他的人说自己不认识这床病人,转眼深更半夜却抱着他睡,再怎么是医者仁心,估计也做不到这样,他不想别人误会他和小墨白的关系,潜意识里,其实更是不想让自己和那个女人再扯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