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你对增长突然减速、大幅放缓也会记忆犹新。“双防”的话音未落,股灾已突如其来。短短8个月,股指从6000多点暴跌至1600多点,跌去70%以上。2008年,GDP增长突降到6%,1/3出口企业倒闭,2000万农民工回乡。2000万人失业,隐性失业变成了显性失业。什么是滞胀?就是“失业紧跟通胀”(哈耶克语),“失业与通胀相互加强”(弗里德曼语)。比通胀更令人难受的滞胀,必然会推高民生痛苦指数。“什么是痛苦指数?就是失业率与通货膨胀率之和”(菲利普斯语)!
2009年初,曾出现“心暖则经济暖”一说,希望全体中国人都要以自己的暖心来暖中国的经济。为什么要“暖中国的经济”?因为中国经济当年已转冷了。高增长当时已达到顶端,抵达拐点,拐入了衰退。“防过热、防通胀”的“双防”方针在2008年急转弯,变成了挽救下滑的救市。问题严峻到什么程度?严峻到“国家在非常时期自动放弃预算平衡的规则……采取负债筹款等手段应对突发事件”(布坎南语),不得不加倍了重启赤字透支与信贷扩张。
滞胀在2008年就已经出现了,滞胀的最大特征就是失业与通胀并存。滞胀令政府的救市处方左右为难:继续用紧缩手段压制通胀,失业会更严重;转而用扩张手段推动就业,通胀会更严重。怎么办?失业与通胀,哪个更可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中国的就业压力有2亿人”,失业率的蹿升显然比通胀率上升后果更可怕。因此,政府宁肯冒着加剧通胀的风险也要扩张,也要促增长、保就业。因此,左右为难的救市处方,写就了4年来的两手交替投药:先扩张,促增长,保就业;后紧缩,压通胀,稳增长。
但是,正如“仅靠高投入而不注重技术创新和提高效率”(克鲁格曼语)的繁荣是“泡沫繁荣”一样,“由政府花钱、银行放贷支撑起来的复苏”(许小年语)也是“泡沫复苏”。也就是说,赤字透支与信贷扩张也回天乏力。虽然救市延缓了下滑,延缓了失业,却无法根本扭转减速与放缓。但透支与扩张却雪上加霜,在已有的通胀上加剧了通胀,滞胀由台下走到了台上。
4年前“防过热、防通胀”的紧缩政策,经过3年来救市的“抗转冷、抗下滑”的扩张政策,变成了2010年以来“抗通胀,保增长”的又紧缩、又扩张的两手政策。一手紧缩、一手扩张的两手政策,是典型的应对滞胀的复杂政策。前所未有地,政府已将今后3年的GDP预期调降为7%了。当下实施的“宽财政、紧货币”的两手政策,就是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分道扬镳、走向了相反方向的棘手政策。由此也能反证出,当下不是增长过热的通胀,而是增长下滑的滞胀。
国内的总量增长总是被人均增长大打折扣。“如果人口实际上增长很快,那么为了保持现有的消费水平,资本的增长率也要很快才行”,于是,那些“表面增长很快的国家,实际人均GDP的增长并没有那么快”(达斯古普塔语)。你出门就能感受到,与各地气候异常相伴的,是通胀的高气压与增长的低气压。最新数据是,反映制造业荣枯指数的采购经理指数(PMI)已经连续数月下降,其中新订单指数明显下降。尽管由于救市,经济数据没有全面逆转,但出口下降、投资下降,增长性衰退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市场趋势。
同时,变本加厉的通货膨胀也为GDP增长大打了折扣。且不论GDP有没有高估,也不论CPI有没有低估,只论公布的2010年10.3%的GDP名义增长率,按可比价格计算,也即扣除价格因素,减去公布的3.3%的通货膨胀率,2010年GDP的实际增长率为7%,没有保住8%,仍接近2008年的降幅。
另外,会计账面上的增长,不同于经济学家账面上的增长。会计账面上,只要收入减去支出,剩余的就算增长;但经济学家账面上的增长,不限于官方的统计数字,而是指收益要扣除全部成本,包括扣除资源环境成本、人口成本与社会成本之后,才是良性增长。因而,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靠信贷扩张或通货膨胀维系泡沫式增长。资源价格攀高,农产品价格攀高和劳动力成本攀高,又不断抬升了企业的刚性成本。对于中国经济来说,低成本、高增长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市场正在丧失低成本优势,因而,与低成本一同丧失的,将是持续了25年以上的高增长,增长性衰退开始变得不可抗拒、不可逆转了。股市2007年的暴涨和暴跌,原本预演了市场的急升和急降。但救市的超常复苏措施,把急骤的显性衰退延缓为慢性的隐性衰退了。
增长性衰退足够吊诡
增长性衰退的根源……经济的需求面失灵,私人消费不足以充分利用可用的生产能力。
--保罗·克鲁格曼
增长性衰退到底是种什么病症?可以这样解释,你虽看到增长产生了泡沫与通胀,但泡沫是冗余赘肉,通胀是热能过量,都是浮肿的表面现象。而衰退则是浮肿下的增长乏力、体能下降。你表面上看滞胀,不过是通胀滑向通缩的过渡阶段,而国内市场进入了滞胀,却没有那么简单。
在我看来,增长性衰退的根源在于垄断性扩张,也即“国进民退”透支了未来增长,透支了体能。谁都不难看出,特权垄断阻遏了竞争,推高了成本,抬升了市价,挤占了消费,拖累了增长。总之,衰退暴露出“超常规、跨越式”的赶超战略难以为继,比较优势战略也在丧失优势。增长性衰退所显示的,正是粗放增长方式的强弩之末,病入膏肓。
你对经济增长减速、放缓并不陌生,但对衰退这个词可能陌生。因为我们历来不喜欢乌鸦嘴,我们偏爱把失业叫待业,把贫困叫待富。总之,“减速、放缓”听上去,像是个不难克服的暂时波动。而衰退则不然,衰退是一个谁都难以逆转的总体趋势。说衰退是个难以逆转的大趋势,我们万难承认。但其实,有否衰退,只须看有否扩张就能验证:赤字预算与信贷扩张,历来是被用来对付经济衰退的。但“危机和萧条是高涨阶段播下种子的必然结果,要阻止萧条的到来,唯一有效的办法是防止高涨的出现”(哈耶克语)。换言之,大落是大起的必然结果,防止大落的唯一办法是防止大起。
2009年开始的史无前例的赤字预算与信贷扩张,正是为了应对2008年开始的增长衰退。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连年救市,也未能扭转减速、放缓的总体趋势,这本身就表明衰退不是暂时波动。为什么衰退难以扭转?因为衰退是高涨播下的种子,是个不可抗拒的中长期趋势。
我亲历过中国经济好几次复苏、繁荣、衰退、萧条的经济周期,市场周期不会不光顾中国,就像中国也得跟着地球略带偏斜地自转、公转一样。市场周期不会因为中国人喜欢长盛不衰而落荒而逃,不敢光顾中国。
但国内市场的盛极而衰,绝不是个增长周期的结束那么自然,也不是增长机制的转换那么简单。衰退不住地来袭,标志着“超常规、跨越式”的反科学发展方式的终结,也标志着滞后的政经制度桎梏了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因而,长盛不衰的愿景再美好,也是愿景;盛极而衰这个词儿再不受欢迎,也是个真相。
如果实在觉得“衰退”不好听,我们也可以把它叫做“调整”--同样指的是减速与放缓。持续衰退更不好听,怎么办?好办,改成“持续调整”吧。反正说到底,都是说国内市场面临着休养生息,需要重新充电,面临着躲不开、逃不掉的中长期“大规模调整”(克鲁格曼语)。其实,市场进入“大规模调整”不是坏事,而是好事。之所以说大调整是好事不是坏事,是因为没有大调整,就没有政府推动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型。
减速与放缓是为了给发动机换挡。市场发动机的换挡,就是转换增长方式。过分投资、过分出口拉动的超速挡给不上力了,不得不减速下来,换成更给力的内需拉动挡。增长方式转型,就是增长发动机在换挡。但增长机制的换挡在国内一直有体制性障碍,障碍在于制度变革出现了故障,半路上抛了锚。
仅凭常识就能理解,任何经济发动机的换挡,都无法踩着油门加速进行。你要系紧鞋带,都要止步、蹲下身来才行。但人的价值取向往往有偏好,独独喜欢一个劲儿地扩张,一个劲儿地高涨。在我看来,这颇像男人执迷于持久坚挺、持久亢奋。人们很难认同经济发动机该换挡了,该调养了,该重新充电了,该接受市场顺其自然地调整了。不论“衰退”是否好听,也不论官员是否喜欢调整,通胀→滞胀→通缩都会接踵而至,一个盛极而衰的周期已经降临。这个低迷周期至少持续6~8年甚至更长。
为什么会有6~8年甚至更长?因为2003年以来“变本加厉”的透支与扩张持续了6~8年以上,因而调养、补偿也需要6~8年以上。说具体一点就是,6~8年来形成的资产负债需要时间补偿,6~8年来过度投资形成的资产泡沫需要时间化解,6~8年来过度出口形成的产能过剩需要时间消化,6~8年来超发货币形成的通货膨胀需要时间吸收。因而,衰退周期会长达6~8年以上。
机会成本的原则,就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吃饭总得买单。而墨菲定理则是指怕啥有啥,最怕的也是最难躲掉的。最怕衰退,才会连年救市。但救市透支了负债,吹大了泡沫,搁置了调整,推迟了转型,最终,都得付出更长周期、更多学费来补偿。而衰退,就是前述“泡沫繁荣”与“泡沫复苏”的机会成本补偿。
补偿周期拖长,是因为出现了增长性衰退。原本的周期是,经济增长过高会引发通胀,而经济衰退则进入通缩。20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之前,大家从来没有发现过,在通胀与通缩之间,还会多出滞胀这么个陌生、怪异的周期。说滞胀怪异,是指它自相矛盾,难以对付--增长持续下降,物价仍持续上涨--你我前所未见。被戏称为“总理说了不算,总经理说了算”的房价,足以代表怪异的滞胀。房价最先形成恶性通胀,并传递、扩散给了市场。之后又领先进入滞胀,并继续传递、扩散给了市场。房价越调控越涨,令人错愕失策:一边是过剩、空置、滞销,一边是涨价、排队、限购--你说,增长性衰退是不是足够吊诡?
什么是吊诡?吊诡是指“荒谬、妄为、极度违背常理”(亚当·斯密语)的经济行为。斯密说的“妄为”,也即恣意妄为,是指经济人不守游戏规则,放纵了一夜暴富的奢望。当下市场上,靠印钱投资、靠印钱增长、靠泡沫发财、靠泡沫致富,经济人的荒谬、妄为与极度违背常理,你我都已见多不怪了,多到了我们对于国内市场的有效性、对于经济人的理性都已大失所望了。
看穿假象,赶快离场
2011年,中国中产阶级的资产会大幅度缩水。中国消费者会花掉他们手中的最后一枚硬币去购买好几处房产,导致房价大幅飙升。一旦银行利率提高,就会带来新一轮的财产大幅缩水。
--努里尔·鲁比尼
有一个流传颇久的笑话,说的是一位学生和他的老师在街上同行,突然发现路上掉有一张百元大钞。学生弯腰就要去捡,却被老师劝住了:“当心!这是不是个圈套?”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人影,但老师还是不放心:“是张假币吧?要是真币,不早就被人捡走了?”--这个幽默故事的含义是:虽然商机每天都会出现在面前,但它是馅饼还是陷阱,你难以做出判断。市场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让你很难分辨真假。
常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你最怕什么?我最怕能见度降低。在海南遇上暴雨,在内地遇上大雾,开车时能见度最低,风险也就最高。2002年初冬季节,我有过一次幸免于难的经历。当时京津高速公路上路面结冰,大雾弥漫,连环追尾的车辆接二连三,冻得瑟瑟发抖的伤者躺在路边,惨不忍睹。车祸的肇因全由车速没能跟着能见度的降低而降低,措手不及中撞了上去。大雾增加了道路前方的不确定性,产生出跟车距离的假象,造成了车毁人伤。市场前方,也总是朦胧不清的,怎么识别障碍、辨别路向?看来,只有风险预期、风险预防才能帮助你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泡沫与通胀,就像高速公路上大雾弥漫,让你看不清市场真相。什么是市场真相?可确定、可掌控的事实是真相,“1+1=2”的财富积累是真相。而什么是假象呢?不可确定的、不可掌控的,往往是假象。靠炒作泡沫暴富的博傻游戏里,充斥着假象。“1+1=∞”的泡沫式增长就是假象。
炒股、炒房跟打麻将一样,都是靠假象与谎言博取财富的游戏,是一种火中取栗、险中求财的有赚有赔的游戏。投机大师们总结出的险胜经验林林总总,但要诀就是一条: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其中有假,也要装傻,也要参与博傻。在赌局快要坍塌之前,逃离险境,才能回家数钱。数钱之余,回头你总能看到,那些真傻的游戏伙伴被套在泥潭里脱身不得,苦苦挣扎。因而,你庆幸自己及时收手,全身而退,幸免于难。只要你是靠炒作泡沫赚快钱,就是在火中取栗、险中求财,就是在靠险胜理财。而险胜的要诀呢?就是看穿假象,装傻博傻,提前退场。理财之道,贵在盘算。而盘算之道,贵在特立独行。理财不能一拥而上地跟风,而要反其道而行之:“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而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巴菲特语)。因此,任何商机面前,都需要你拿出自己的独立判断:当下是该恐惧,还是该贪婪?是该进场,还是该退场?
你的微观决断不能近视,必须有远见,必须背靠超前的宏观判断。譬如当下的国内市场,到底是仍然停留在通胀上,还是早已进入了滞胀?能否如实判断,决定着你的取舍、进退。
通胀变成了滞胀,增长出现了衰退,你的贪婪也该变成恐惧了。尤其是当别人看不清盛极而衰的转折早已来临,仍在鱼贯入场,仍在争购房产以对冲通胀时,看透了转折的你,更应该恐惧。为什么?因为“当人们忘记‘2+2=4’这种最基本的常识时,就该是脱手离场的时候了”(巴菲特语)。
市价围绕市值上下波动,房价不可能永远抛离常态的均衡市值。虽然这仅是常识,但这年头,你要想说服谁相信房价会跌的常识,也会很难。
疯狂买房的博傻游戏
目前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发展极不健康,整个中国房地产市场就是在赌博。
--沃伦·巴菲特
房价没降,2010年12月份的买房潮却重演疯狂。1个月的销售量超过了2亿平方米,超过了2010年全年交易量的1/5。2011年初,仍有人在追涨高房价。杭州发生了千人排队抢购房子,并与开发商发生冲突的事件。针对各地开发商仍在发号、摇号,人们仍在争购房产,政府出台了更严厉的新“国8条”。
也许你会说,这都是刚性需求,大多是自住购房,而我不信。为什么不信?据住建部统计,2008年全国城镇居民自有住房拥有率已达87.8%,人均住房建筑面积接近30平方米,使用面积已达23平方米。自住婚房确有大量需求,也确是刚性需求,但需求有刚性不等于购买力有刚性,有购买力的需求才是有效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