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无法想象,花无邪当初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态松了手,又是凭着什么对这种罂粟般的诱惑无动于衷?
明明看得越通透……就只会陷得越深。
“呃。”
虽然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么个结局,但是在没听到这个消息之前,花无邪还是会有种这不过是一场梦的错觉,然而在这种清亮的天光下,听别人亲口说了出来,还是会有些意外。
那个酷厉严睿的一方霸主,又正值壮年之时,怎么看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挂掉,可现在他的的确确就是死在了至亲骨肉的算计之中,成为了这方权势漩涡的又一个牺牲品。
花无邪跟他不熟,对他的死顶多就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顾虑,对于他个人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不过,他跟太后的那场情事,终究是夭折在了这么一个措手不及的时机上……尽管那些刺客最本质的目标就是他,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为太后挡了一剑才受的伤中的毒。
他……是为了太后而死的吧?
那么一个冷漠无情的帝王,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骨肉的生死存亡,却独独为了那个女人而罔顾纲常,直至最后命丧黄泉。
这么情深至重的一个男人,怎么能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呢?
花无邪浅浅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渐渐变得柔和了许多。也许这个宫廷中,也还是有那么一份默默的温情存在的吧?不管它是不是为人接受,是不是为人祝福,是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但至少,那个男人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还流淌着温热的血液。
不像是她,连整颗心都是冷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温暖它。
那个仲夏的夜晚,她为何会哭泣得如此伤心,为何会染湿一头的枕巾……清醒了以后再回想,其实也不算是个太难过的梦境,但是在梦里,那种受伤委屈就会被无端地放大,放大到让人无可承受。
那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太复杂难堪的梦。
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没有了一丁点儿的感觉。
那不过是年幼时候,母亲说的一句话而已。
“如果嘉禾这次的手术还不能成功的话,那就把嘉柒的心脏换上吧。”
如此而已。
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一掌劈晕的命运。
花无邪在闭上眼睛前真的很想骂一句。卧槽!
再次晕晕乎乎地醒过来,花无邪睁开迷茫而微带恼怒的眼睛不爽地转了一圈,已经不在那个废旧的宫殿了,也不是自己的那个木屋小窝,倒像是……
“你醒了?”
“你不是看见了么。”
夜允殇沉着脸走过来,眉峰紧紧拧着,表情阴得可怕:“看见没有,是谁打晕了你?”
花无邪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暗地里诅咒了一番郝莲越秀,做戏而已嘛,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么?
“我的眼睛又不是长脑袋后面的。”
“你是在北宫的竹林里被人发现的。”夜允殇淡漠地加了一句,算是对她的解释和交代。
花无邪的眉头又是一抽,那群混蛋,竟然把她扔在了林子里!万一不小心被蛇咬了怎么办?
“没给扔进水池里真是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夜允殇终于忍不住抬起了眉毛,正过脸直射着她,目光凌厉而冷锐:“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花无邪揉着脖子坐起来,表情有些怨怒,还有一些不屑:“有啊,但是如果我想问是谁打晕了我,你能回答我吗?”
夜允殇噎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沉然开口:“父皇,宾天了。”
“什么?!”花无邪倏地睁大眼睛,尽可能表现得让自己看起来吃惊一些,“怎么会……不是说只是受了剑伤,太医们也已经及时赶到救治了。啊!”花无邪的眸光狠狠一烁,似恍然大悟般,“难道,他们要打晕我,是因为皇上不但受了伤还中了毒?!”
“昨天夜里,本宫几乎派人把整个皇宫都翻了一遍,却不见你的半个踪影……哼!”夜允殇说着又冷哼了一声,目光刀一样剜了过来,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怒,“早就知道,不该指望你这种人!”
花无邪躺着也中枪:“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刺客那么凶残,要不是小黑护着我,鬼知道我现在是死还是活!”
“太子殿下,太后急召。”
太监匆匆进屋,垂着头禀报了一声,连脸都不敢抬起来,宫中的气势一派紧迫压抑。
“知道了。”夜允殇冷冷应了一句,继而从桌上拣了一个药瓶子扔给花无邪,“自己擦擦。”说着便甩了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还算有点儿良心……”花无邪捏了捏瓶子,打开瓶盖挑了一大坨的奶白色膏体,也不管这御用圣品有多值钱,只当是身体乳把整个脖子抹了个遍,才觉得顺了口气。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铺张浪费暴殄天物是最有效的出气手段。
过了没多久,李红杏也缓缓醒了过来,这家伙倒是实打实被劈了一掌,以至于现在都还有点血气郁结,浑浑噩噩地爬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敏锐地嗅到了宫殿中的不平静,便蹙着眉问向花无邪:“发生什么事情了?”
“知道是被谁打晕的吗?”花无邪不答反问,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是不是?
李红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半晌才摇摇头:“那人出手极快,我来不及转头。”
“你武功也不差,怎么这么轻易就栽了?”如果夜允殇在的话,花无邪百分之一千不会问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问题,但是现在没有认识她的人在,所以她可以大肆调戏李红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