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宇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把档案放回原位,准备离开这办公室,无意间却瞥见了温佟和座椅旁的保险柜,会不会在那呢?他于是转身朝那保险柜走了过去。
他在保险柜跟前蹲下身,按温淼所说输入温佟和的出生年月日,输完他拧了一下把手,门没有动,他加大力度又拧了一下,门还是没动!麦宇翔暗自笑笑,心想,看来老人家也不都是死脑筋呀。
麦宇翔悄悄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他四下看看,走廊空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他便佯装无事地朝电梯走去,正走着,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他——“麦医生,麦医生等等!”
麦宇翔一阵犯疑,难道被人发现了?谁会管这个闲事呢?
他转过身准备应变,却看到外科主任医师顾振生正朝他这边走来——“麦医生!”
麦宇翔勉强镇定下来,应道:“顾医生?有事么?”
顾振生出人意料地向他露出一个笑容——“啊,是有点事情想找你,你现在方便么?”
麦宇翔点点头,说:“好吧,方便,去我办公室吧。”
顾振生关心道:“你脸色不好。”
麦宇翔一笑,说:“啊,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吧。”
顾振生又恢复他惯常的冷漠表情,说:“理解。”
麦宇翔不想再提这个,就说:“那咱们走吧。”
两个人一路同行,来到麦宇翔位于第十一层的办公室。他将顾振生让进屋,回身关上门。
麦宇翔习惯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请坐。”
顾振生在麦宇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说:“麦医生,我是来向你请教的。”
麦宇翔一愣,但随即露出一个他招牌式的微笑:“您太客气了,您说吧,我尽量帮忙。”
顾振生犹豫道:“你能帮我保密么?”
麦宇翔说:“当然,我会保密的。”
顾医生想了一下,一脸憔悴地问道:“如果亲人死后很长一段时间还经常能感觉到她,就像他从未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麦宇翔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解释道:“这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情感,或者说是心理惯性,举个例子,当年在德国纳粹集中营,纳粹的心理学家做过一个实验,就是把一个犹太人的手切掉,然后,他们发现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虽然这名可怜的犹太人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但是他还是恍惚可以感觉到那只手的存在的。忽然失去一个朝夕相处的亲人,那种感觉应该和失去身体的一部分的心理感受是相通的吧。”
这段话,虽然会令一般人感到周身发冷,但麦宇翔发现顾医生却显得没那么担忧了。
顾振生又问:“那这种情绪会不会对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麦宇翔说:“其实,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如果长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是有一定危险的,可能导致抑郁症,或者,也有可能出现你所说的幻觉吧。”
顾振生进一步问:“如果用镇定剂加以控制是否可行?”
麦宇翔一皱眉:“镇定剂!镇定剂是不能随便使用的,我一向是不主张对心理疾病使用镇定剂的,何况这不是什么严重的心理疾患。镇定剂这东西要谨慎使用,它很容易使人产生依赖性,长期使用甚至会引起新的幻觉,形成恶性循环。冒昧问一句,是您经常产生幻觉吗?”
顾振生愣了一下,说:“……哦不,我没问题,是晓雨,她告诉我她最近经常看到她姐姐,也就是我的爱人夏雪。”
麦宇翔从顾振生的表情看出他没有说实话,但也不好揭穿,就说:“噢,对,我也听她说起过。”
顾振生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也许听说了,我爱人几个月前因病去世了,那时候你还在国外。晓雨从小父母早逝,是跟着夏雪长大的,姐妹感情非常深,所以夏雪去世后,晓雨生了一场大病,一段时间精神很恍惚,休息了好几个月,一个月前才上班的。但你看,现在吴欣瑶出了这样的事,我担心她又受刺激,希望你能找时间跟她谈谈,给她疏导疏导她这种不良情绪。”
麦宇翔点点头,笑着说:“当然可以,没问题。”
顾振生说:“谢谢。”
麦宇翔一笑:“不必客气。我更应该感谢您呢。”
顾振生疑惑地问:“噢?为什么?”
麦宇翔答道:“您是温淼的救命恩人,没有您高超的医术,温淼不可能谈婚论嫁,那样,也就没有我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了。”
顾振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复杂,显然他想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但是某种揪心的情绪使他只是夸张地咧了一下嘴,他说:“没什么值得谢的,那是我分内的工作,更何况温院长一直对我很照顾的。”
麦宇翔紧接着问道:“那冒昧问一句,您知道移植给温淼那颗心脏的来源吗?”
顾振生脸上一阵惊慌:“你说什么?”
麦宇翔疑惑地:“怎么了?”
顾振生回过神,淡淡地问:“……是温淼让你来问的吗?”
麦宇翔点点头,他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说:“是,而且我也很想知道。”
顾振生脸色一沉,说:“是啊,可以理解,我们都有这种好奇,温淼问过我和温佟和很多次,但是,你知道器官移植的规矩,捐献者的资料是绝对保密的。”
麦宇翔理解地点点头:“这我知道,您看能不能破例透露一下,因为自从做了心脏移植之后,温淼一直做一个关于白衣女人的噩梦。我猜测,这会不会和那颗心脏的来源有关呢?”
顾振生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默默地说:“老实说,我倒是很想告诉你,但我确实不知道,我想连院长也不知道,你与其追查这个,不如用你的心理学知识帮助温淼走出那噩梦,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我们做医生的还是不要去理会为好啊。”
麦宇翔不甘心地说:“我已经试过很多方法了,这可能是突破啊,尤其心理学上的治疗是讲究先找到产生心理疾患的病源病灶的,不然就像是白白使用镇定剂一样,是没有治疗效果的。”
顾振生脸上一凛,麦宇翔以为他是要发怒了,但他平抑了一下情绪后,只是冷冷说:“这事你就不要多问了。今年医院本来就命运多舛,别节外生枝再闹出什么大麻烦来,那就要要了你未来老丈人的老命了!”
这句话像是在麦宇翔的心头重重地捶了一下,使他一时无言以对——顾振生已经站起身,他一笑,就像是刚刚和麦宇翔经历了一次非常愉快的交谈,他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请你在晓雨的事情上费费心。”
麦宇翔本来还想问问他关于夏雪在这医院住院的情况,但看现在这个情形,即使他问,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的,于是,便也逢场作戏地笑了笑说:“好的,我会尽力的。”
顾振生转身拉开门,离开了麦宇翔的办公室,走廊里响起他步履杂沓的脚步声……警员小刘急匆匆走进了市刑侦大队李队的办公室,他喊了一声报告,就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来到李队近前——“李队,医院的案子又有新发现,请您来看一下。”
他把笔记本电脑摆在李队面前的办公桌上,说:“这是从被害人吴欣瑶的手机里发现的。”
那是一段徐晨晨在逃命过程中录下的一段录音,和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徐晨晨失声尖叫着——“欣瑶!欣瑶!她、她在楼里,吇吇……吇吇吇……不、不,救命,救命……”
小刘又打开一张模糊的图片——一个长发披面的白影……李队看完,见过大阵仗的他也不禁惊讶道:“邪门了啊,难道这医院里真的闹鬼?”
小刘一笑说:“有没有鬼目前不好说,但我们已经锁定了两个人有重大嫌疑,你看——”
两人看向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是,顾振生和麦宇翔的照片以及他们的基本档案。
小刘解释说:“据我们调查了解,麦宇翔和吴欣瑶一年多以前是恋人关系,后来麦宇翔移情别恋,和温淼在一起了。”
李队说:“这说明不了什么啊,年轻人分分和和很正常嘛。”
小刘:“对,但是,在出事几天前,因未知的原因,吴欣瑶和温淼曾大吵了一架,温淼还因此心脏病发而住院,几天后吴欣瑶就死了。那晚温淼刚刚出院,身体虚弱,不太可能,但麦宇翔,没有不在场证明。”
李队疑惑道:“哦?”
小刘继续说:“而且,我们在调查吴欣瑶的物品时,发现有被别人动过的痕迹,很可能有人早先一步,拿走了证据。”
李队问:“那顾振生呢,有什么嫌疑?”
小刘说:“据说吴欣瑶掌握他的什么秘密,和去年的一场医疗事故有关,而且吴欣瑶最近正在打辞职,以此要挟医院呢。”
李队点点头,说:“很好,暗中给我盯住了。”
小刘敬了个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