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会有附近的人来樱花坞卖血或者出卖体力,看他们的样子,包裹中有很多补血的食物,肯定是去卖血了。”秦风解释道。良久,林晚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默默地往山洞中走。秦风看出了他的心痛,便安抚道:“好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快把水引到村中,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林晚之前只知道村子在荒年中不像往年那么顺利,却从未如此设身处地触目惊心。他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下手更加沉重,但是冷静下来,倒让工作进展地更为顺利。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潺潺的流水声回荡在他们四周。众人一下子欢欣鼓舞。一整天的努力,这一处的水源总算有了眉目。
他们找出了带好的工具,向山下发出信号。早就准备好的人们在山下接应着,这一处的水流终于可以流进村子了。他们仿佛看到了弥久干涸的村子绽放出别样的光彩。万物都有了复苏的迹象。
但是当流水声让他们喜悦了不一会,便渐渐地有了断流的趋势。这一处,他们开掘得还不够深,因此这点水对于村子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是从水声判断,如果再挖深一些,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水。这是一处难得的水源。该如何选择?如果再去寻找水源,肯定要浪费大量的时间,最好的选择便是继续开掘。
虽然这水流微弱,但是足以让连日疲惫的他们振奋精神。他们产生了难得的默契,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工作。那一家子的身影始终充斥在林晚的脑海之中,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面色蜡黄的小男孩,沉默无言的女子……
这里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是一处清澈的源流,在他们的齐心努力之下,水流渐渐大了起来,起码能让人听到哗啦啦的声响。但是他们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不懂得山洞的危险。不一会,水源周围的石块有了松动的迹象。林晚率先察觉到了什么,赶紧让他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们小心地听着山洞中的声响。石块不时地在他们周围陨落,从刚开始的零星落下,到后来的轰隆作响。一声声,让人不寒而栗。
“快,离开这里。”林晚大声地招呼着其他人,没错,水源对于绛水十分重要,但是,这一次和他一起来的三个人,他也绝不能失去,一个也不能。
石块陨落的速度急剧地加快,渐渐地肆无忌惮起来,完全不顾这些年轻人的挣扎。一块石子正巧砸在了秦风的腿上,还好,秦风反应迅速,只是稍微受了点皮肉伤。这让林晚更加意识到了他们处境的危险。顾不得去拿什么行囊,只顾着找寻洞口的方向。
林晚和秦风的速度几乎是旗鼓相当,林晚拉着绯烟,秦风扶着关姗,四个人拼尽全力,一边躲避着山石,一边向着洞口前行。他们的身后还有流水声,窸窸窣窣地遮掩在落石身后。
林晚一边敏锐地寻找着洞口的位置,一边望着身后的关姗,关姗也在望着自己,他们彼此都宁愿自己埋在这石堆中,也不愿让对方有什么不测。眼看,他们就要跑到洞口的位置,但是一块巨大的落石,却挡住了他们的去处。
“****。”绯烟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她带头掉转了方向。其他人也跟着她,表示对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异议。不是因为他们还看到了别的出口,只是这里的石子是越堆积越多了。
转身之后,他们面对的是一处石壁相对而言比较薄弱的地方。林晚想起了微雨,微微的颤动,让他明白了这支陪伴自己多年的弓,此刻与自己的命运连接在一起。他蓄满了力气,一只冰箭奔窜出去,山洞中瞬间刮起一阵狂风,在冰箭的指引下,四双眼睛对那块石壁充满了渴望,果然,那里出现了一丝曙光。石子还在他们四周加速陨落,他们只有顺着曙光摸过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凑到了那片光亮身前,但是那块空隙十分狭窄,每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即便如此,那个人还要费尽周折,身上难免会有擦伤。于是便出现了烂大街的场景和选择,那就是谁先出去的问题。他们毫无悬念地在生死关头争执起来。但是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绯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知道绯烟是瞅准了什么空当,他们每个人的手腕都绑上了一只红绳,那不是普通的绳索,他们怎么也无法挣脱。林晚看清了这红绳,这是绯烟在樱花坞时打猎才会用到的。现在,他们成了绯烟的猎物。但是这些猎物绯烟却不是用来征服的,而是要让他们自由。
绯烟没有多说废话,像是踢着皮球一般,干净利落地把他们一个个踢出了洞口。林晚几乎是含着眼泪看到了外面光明的世界。不是自己被踢疼了,而是看到了绯烟的处境。就在自己离开山洞的那一刻,洞中已经没有了缝隙,石块把山洞堵得严丝合缝,绯烟的声音在石块的陨落声中也趋于沉寂。
他们三个得救了,但是绯烟已经不能再和他们一起寻找其他的水源。林晚怔在原地,仿佛一切都还不曾发生过一样。其他的人都不敢走上前来,只能默默地观察着林晚的一举一动,以此来确定这个男子现在的神智还是正常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山洞中的尘埃泥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了些许的沮丧。他们一定都想让绯烟出来,他们一定都想宁愿留在山洞中的那个人是自己。林晚什么都没有说,他迅速地从原地爬了起来,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箭矢。数箭齐发,都指向了一个地方,他们刚刚逗留的山洞。草木风声鹤唳,石块炸响,但是那片石堆却是无动于衷,绯烟已经在刚才的那山洞中久久地长眠。
“都是我不好,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干吗还带上你。”林晚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瘫软着身子坐在地上。关姗和秦风在一旁看得心疼,他们拍打着林晚抽搐的身体,擦干他流下的泪水,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们可以把握的。他们无奈地瘫坐在鲜红的斜阳之下,身影显得孤独无助。
流水潺潺,村庄好久没有听到如此悦耳的声音了,几个年轻人被奉做神明一般。一些村民省吃俭用为绯烟立起墓碑,墓志铭上,雪国女子的音容笑貌还清晰可辨。林晚望着他们走过的所有路程,这座山仿佛就是一个幻境,他在这里看到了雏落最美时的身影,在这里目睹了绯烟的死去,此前,他从没想过绯烟会先自己离开。那个总是在他身子虚弱时为他熬汤药的女子,经年累月感冒都不曾有一次的鲜活生命,现在,已经化为一抔尘土。
他眼前还是当年在雪国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他也曾幼稚地以为他们的生命可以永远静止在雪国那片惬意的土地上。现在,是雪国最温暖的季节。不错,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让绯烟回家了。不管怎么样,那里才是她生命最后应该落脚的归宿。
“林晚,你这一去会是多久。”关姗静静地为他打点着行装,不可避免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关姗,实在是抱歉,又要让你再等等我。”林晚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抚这个女子了。
“你去吧,只要这里的水还没有干涸,这里的村庄还不曾消失,我就可以等下去,对于未来,我已经不想再去草率地妄为,我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等待了。”关姗温馨的语气让林晚稍稍欣慰。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关姗就一直在等待这个男子。从花枝招展无忧无虑的孩子,等到月华凋落,等到他们无数次地接近交汇,然后又一次次不可避免的功亏一篑。这无休止的循环中,似乎谁都没有做错,但是事情就是没有向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所以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关姗倒完全释怀了,现在,似乎已经没什么可以再阻止他们了,这一次,命运真的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关姗,不管这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白白浪费时光,在绛水,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回来。”林晚说完,纵身上了马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