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天空繁星万盏,明日必将是朗朗晴天。林晚收起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略带忐忑地凝望着樱花坞的方向。樱花坞,我们就要来了。绛水的乡亲们,愿你们保佑我们平安归来。
一觉醒来,果然是艳阳高照。沅芷已经在半个时辰之前先行启程了。这一次崔真和林晚没有师父的庇护,他们要自己闯荡,不管遇到的是鬼魅还是刀枪箭雨。
踏过一片贫瘠的土地,他们便来到了樱花坞的城门前。带着沅芷事先弄到的符文,林晚和崔真两人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当然过程是十分繁琐的。这也难怪,花朝对于那些追逐前程的年轻人们,是何等重要的契机。必然会蜂拥而至,樱花坞首领苏清为了樱花坞的安全,也必然要仔细盘查,以免有人图谋不轨。
两人通过城门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觉得有些疲惫,此时眼前正好有家酒楼,“桂花巷”。名字有些蹩脚,但是又累又饿的两人已是顾不了那么许多,脚步飞快地冲了进去。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来的却是樱花坞有名的烟花场。
这烟花巷门口便是喧嚣的樱花坞集市,林晚他们从人群中走出来,信步走进烟花巷。却迎面碰上一个施了浓妆的半老徐娘。
林晚对这些比他大的女人向来有些好感,便主动上前搭讪:“这姐姐可真俊俏,不知可有好酒好菜来招待我们兄弟?”
崔真看着林晚从以前那个青涩少年变成这样,有些担心是那场大病让林晚乱了心智,林晚那说好的矜持早已销声匿迹了。
“哎呦,这位官人,我们这里酒菜倒是有,不过姑娘可是比那酒菜要受用得多!”那女人搔首弄姿地说道,身上散发着迷迭香的气息。
原来是家歌伎仿。崔真拉了拉林晚的衣角,示意还是换个去处。那老板娘却很是热情,一直拉着崔真和林晚两人。林晚看着这妇人有几分亲切。恰在这时,几个歌伎如蜂蝶般涌到正门这里,崔真一下子看花了眼,两人这样半推半就,也就走了进去。
这桂花巷走进来果然是别有洞天,如它的招牌,里面蜿蜒幽深,却并不促狭。这里的客人们也并不邋遢庸俗,很多人从行头上一看便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些文人墨客。
雕梁画栋间,屋内的装饰也是十分讲究。那妖艳的妇人把两人引到一间屋内入座。问他们想要哪位姑娘侍奉。
两人初来乍到,当然不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货色。林晚便随意说道:“看姐姐这般姿色,姑娘应该都差不到哪里去,就随意给我们安排一个,我们兄弟行路有些饿了,还请先上些好酒好菜来招待。”
“二位客官是从远道而来?为了参加樱花坞的花朝节么?”那妇人问道。
“我们正是从那绛……”崔真还未把那个水字说出来,便重重地吃了林晚一脚,才住了嘴,林晚就知道,崔真会不经意间暴露他们的身份。
“姐姐聪明,我们兄弟家里这些年不景气,想来城里谋个一官半职。”林晚笑答。
“原来如此,那二位稍等。”妇人说完便如云朵般飘走了。这妇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但打扮得妖艳却并不过分,很有几分姿色。
过了不一会,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却不是上酒上菜的伙计,而是一位歌姬和一架古琴。歌姬缓缓地把琴放下,正要作个揖,却和两兄弟注目相视一起愣在房间里。
这歌姬不是别人,正是绛水关家的女儿,关姗。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们?”
好在那上菜的伙计此时进来了,两边如冰霜冻结一般的尴尬才稍稍缓解下来。伙计嗓音清丽地报着酒名和菜名,说了句客官慢用,便甩着细碎的小步子走了出去。
“上次偷看的事情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二位倒是好兴致,来这里寻花问柳来了。”关姗调笑道。
“你不是也在这里当那花那柳么?”崔真这话说得倒能显出些智慧,林晚暗暗感叹。林晚从关姗眼中看出了一丝暖意,这和关姗对崔真的态度大相径庭。按照崔真所言,关姗对其他的男人都很凶,唯独对林晚温婉柔和,而且在丧夫之后,一直在等着林晚的清醒。林晚从那眼神里得知崔真所言非虚。
“我可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我在这里只唱几天罢了,我是为了去樱花坞当伶人,才在这里卖唱赚些盘缠。我是卖身……,不,卖艺不卖身。”关姗解释得仓促,险些说错了话。
“我们也是来谋个生计罢了。既然大家又相聚了,不如你就抚弦浅唱,我们也好帮你鉴赏一番。”林晚温婉地说道,并没有透露沅芷交给他们的任务,这件事情沅芷那些人做得还算缜密,除了祈月的人,其他绛水幸存下来的百姓并不知情。
关姗看着眼前大病初愈,神智仍未完全恢复得林晚不免有几分心疼。想当年自己也是命苦,嫁给了个病秧子,那梅永桃起身都困难,别提生育了,关姗由此便守了活寡。如今又看见当年的青梅竹马,怎能不动心。
境由心生,关姗低首抚弦,琴声婉转,丝丝绕梁。崔真痴痴地看着这个儿时让他痴心不已的女子,现在除了对于儿时行为的哂笑还有对于这个同乡女子的关切,他们可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林晚对琴声并无太多研究,但能领会到其中的哀伤意境,关姗不时地抬头,眼神与林晚刚一撞上,便又缩回去。其实对于关姗而言,她对和林晚再续前缘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毕竟自己是嫁过一次的人,况且他也明白林晚对于苏静的心意。这次来樱花坞参加花朝节也只不过是为生计打算罢了。
一曲唱罢,酒菜也下了不少。崔真和林晚的面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关姗显然是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了,便推开了门,说道:“我这也只能算是雕虫小技而已,今天你们有福了,樱花坞第一歌姬雏落要在今天来桂花巷献艺。”
门一打开,两兄弟们也跟着向门口看去,他们的房间在第二层,门口一条较窄的回廊,他们能清楚的看到楼下的光景。
一阵喧嚣的锣鼓,楼下人头涌动,瞬间整个桂花巷像是要沸腾了一般。林晚庆幸和崔真多花了些银子,才落得个好视角,否则这有生都难得的一次机会就要白白葬送了。
人未到,那些彩纸和花瓣已经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大厅里已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几个孩童在地上扑下了红毯,丝竹声响起,一个紫衣女子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不管人或者是那歌艺怎样,起码这排场就是林晚他们所没有见识过的。林晚想,或许是他们没有见过大世面而已,便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酒。而崔真已是迫不及待地走到栏杆前,要看个清楚。关姗扑哧一笑,转过头才发现,屋里只剩了她和崔真两人,不觉有几分尴尬,收了收笑容,赶紧回头看那第一歌姬去了。
雏落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直接省略了开场白,摆好阵势,便开始弹唱。一曲奏罢,台下叫好之声不绝于耳,一些财大气粗的人还直接把银票丢到了雏落的琴前,崔真不禁连连惊叹。
其实人的气质很好分辨,林晚对于这样的行为当然也是惊叹的,但是他不会表现在台面上,毕竟,眼前还有个关姗。
也不过如此,唱得是好,长得也算倾城,可也没有多少过人之处,林晚暗自想着。
就在这时,整个表演的压轴部分才出现了。之前林晚和崔真在进城之前就听说过樱花坞第一歌姬能有唤蝶的本事,林晚当时只当是一个传说听了,并没有太多放在心上,可接下来,便证明了确有其事。
雏落轻轻一挥手,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便萦绕在雏落身前,这下那些围观的人更加激动了,把并不算小的桂花巷围得严严实实。弄得这里的看场子的壮汉们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雏落的吸引力由此可见一斑。
林晚看到这里也只能暗暗称奇了,他是比较吝啬自己的称赞的,性情的确是有些乖张。
雏落慢慢地招呼着那些狂热的观众,这一下直到天黑桂花巷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老板娘已是乐得合不拢嘴,雏落来这一下可是让这里赚了个盆满钵满。这次过了没多久围着的人渐渐少了下来,很多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