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谢谢你给了我这么难忘的七天……”他的语调有些哽咽。
“而你给我的,何止这些。”我微笑着说,入口的咖啡却苦涩难咽。
“如果有遗憾,那就是没有时间好好疼你。”
“可以了,我从来都不贪心。”
我的感谢尽在眼底。只是这等潇洒的话,为的是要他安心离去,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多么想问他:今后,我们是否能再相见?然而,这话始终如鲠在喉,我连泪都不敢流。
登机的时间终究到了,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声就像是专门拆散恋人的恶棍,看着别人的生离死别却依然喧嚷不休。
“洁,好好照顾你自己!”他的眼眶蓄满了泪,颤抖的双手温柔地捧住我的脸。
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了,任由眼泪涌出眼眶,眼前顿时成了迷迷蒙蒙的一片。我再一次深深地拥抱他,然后目送他一步步地走向登机门前。
七天的恋爱如此短暂,他走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次回首,我都听见了心在破碎时的清脆声。而我,只剩遗憾,没有埋怨……
“洁……”他突然转过身,大声喊我,“一年后,如果我们还有缘,我会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等你的出现……”
“什么?”我急急地想听清楚。
“不管去哪里,都是三点过后的那一班‘莒光’号列车……”
这是一年前他给我的唯一承诺,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承诺有多少把握。不可否认的是,这成了我这一年来心底最深的牵挂,我几乎每一天都盼着他能谨记这个约定,在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刻,带来与我重逢的喜悦。
所以,我来了,搭上了和去年同一班次的列车,坐在靠窗的位子,心却随着火车的启动渐渐下沉。这时,身旁的空位有了震动的声息。我急切地转过头去,却被一位中年妇女臃肿的躯体遮住了视线。
我无法忍受这个结局,像是一种绝望的判决,宣判我这一年来的朝思暮想全成泡影。而他,伊藤俊彦,早成了别人的丈夫,在日本的温柔缱绻里,早已忘了我的身影。
我无法克制地掩面哭泣,顾不了车上乘客投来的异样眼光。
“抱歉,你坐错位子了。”突然,有人说话了,像是对隔壁那位太太说的。
“擦擦眼泪吧!”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块手帕。
我摇摇头,因为伤心是怎么都擦不去的……
“怎么哭了呢?我又没跟你抢窗口的位子坐。”
“别管我……”这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他的话有蹊跷。
“别哭了,我带你去雪霸公园走走。”
我一抬头,竟看见伊藤俊彦深情款款的眼神。
“你?真的是你?”我以为是梦。
“乖,还哭什么?”说着,他的眼底也泛红了。
“可是,你刚刚说的是中文。”我糊涂了。
“为了见你,我退了婚约,还学了一年的中文。”
我们,竟真的在原地相逢。
春天的火车载着希望的梦,而我和他在对号快车里都有了位子坐。也许不会海枯石烂,也许不会天长地久,但是,我们知道,我们不会后悔这样爱过……
给兔小白的情书
亲爱的小白,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是我。你是我脑海中缺少的那根弦,你是我的偏心眼儿偏向的方向。你是白色的绵羊,每晚只有数着你的名字我才能安然入睡。你是紫色的茄子,只要念起你的名字我就会忍不住微笑。你是我的阳光、风光和时光。你是唯有,便是所有。你是一切,但一切都不能代替你。
亲爱的小白,我的耳朵有点儿饿了,你的声音或许是某种食物。我的眼睛有点儿疼了,你的目光或许可以轻轻把它揉拭。我的四肢已经迷路了,你的注释或许是最美的灯塔。我的尾巴翘起来了,你的名字或许是它最大的骄傲。我的心跳越来越密集了,你的嘴巴或许可以道出它的恐慌。我的身体就要瘫倒了,你的依偎或许是最后的力量。
亲爱的小白,你问我爱是什么?我想,爱是为了静止而跳动的心。爱是废墟尚未变成废墟时的模样。爱是幻想,是一条鱼吻另一条鱼时涌起的一串气泡。爱是一只蝴蝶结,把原本平淡无奇的日子包裹得好像一份礼物。爱是一种独特的呼吸方式。爱是为喻体找到它的本体的旅程。爱是一阵微风吹过却唯独没有被吹醒的那双眼睛。爱是眼睛里开出的一朵花,世界从此缭乱。爱是两个病人之间的友谊--爱是一种疾病,唯一解救的方式,便是我们一起被感染。
亲爱的小白,因为那么执着地喜欢你,我才一点点努力地改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坏毛病。然而最后我发现,爱你其实才是我最大的毛病。而你知道吗?这个毛病最可怕的地方,是我根本不想改掉。
亲爱的小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片森林,每片森林里有那么多条岔道,每一条岔道都能带我们去一个未知的地点。因此,有的兔子可能你一生都不会遇上,但只有遇上了,才是真正的一生。如何能被你找到,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奇迹。
亲爱的小白,当我爱这个世界时,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和我一起来爱它。当我爱你时,我却希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爱你。你问我下辈子还想遇见你吗?我的答案是不想。因为我是一只自私的兔子,像遇见你这么美好的事情,我连下辈子的自己都不舍得分享。
亲爱的小白,爱当然不能当胡萝卜吃,但如果是和心爱的兔子一起的话,胡萝卜一定会变得格外好吃。爱不是食物,但爱和盐一样,是这世上最好的调味品。
亲爱的小白,时光正巧妙地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或早或晚,我们总要投降的。但我唯一心存奢望的胜利是即便到了最后,我们也能携手同行。
亲爱的小白,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多么幸运。因为我曾想过,甚至不必与你同在,知道你是存在的,对我来说便足够了。你甚至不必知道我的存在,只要你的视线曾有一次掠过我的面庞时,有过一阵似有若无的犹豫--是的,只要你曾有过这一刹那的恍惚,我便觉得已经足够了。
亲爱的小白,这就是我正在做以及我想对你做的一切:我想牵着你,但不牵扯任何多余的是非;我想背着你,但不背着你做任何欺瞒你的事情;我想亲着你,但不亲吻所有其余的空气;我想靠着你,但不靠时间的允许我们也能走向永恒;我想抱着你,但不抱任何的目的。
亲爱的小白,我当然不是最好的,但为了你,我已经做到了最好的我。
亲爱的小白,我们曾在凌晨三点钟一起看昙花的开放;我们曾一起前往森林深处的禁忌之地探险;我们曾一起计算樱花落地的速度;我们曾一起为夜空中的许多星星取名字;我们曾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从相同的时光中走过……我们曾一起做过许多事情,最终,我们因爱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爱本身。
亲爱的小白,我想起你时,常常会不由得想起一片初夏的光景。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和你的初遇恰好是在初夏,还是恋爱的气息本就和初夏的气息如此相近。记忆里那个夏天,樱桃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完,是因为总舍不得吃下第一口,也舍不得吃下最后一口。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夏天?因为我喜欢你时,你就是夏天。
亲爱的小白,我想冬天应该是最温暖的季节了,因为寒冷为我们创造了更多感受温暖的机会。天气每下降一摄氏度,我们的身体便会靠得更近一点儿。冬天会让一只兔子与另一只兔子依偎得更加紧密。我们可以一起在雪地上留下我们的小脚印;我们可以一起堆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雪人。我想,这个冬天唯一的缺陷,大概是你如此温暖的笑容,又把这个世界的“温室效应”加重了一点点。
亲爱的小白,只要天空还在老地方,猫还喜欢吃鱼,你还能对我发脾气,那这世界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亲爱的小白,这片森林变得越来越喧嚣了。吵闹的乌鸦不停地唱着难听的歌,喜鹊和夜莺却变得沉默。人类拿着砍刀冲进森林,到处都是伐木的声音,少了啄木鸟那亲切的聒噪声。喧闹里似乎只听得到喧闹,听不到真实的声音。所以,当我想聆听你的呼吸时,我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亲爱的小白,我们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尽可能多的地方,玩尽可能多的游戏,拥有尽可能多的故事,领略尽可能多的风景,爱上尽可能唯一的彼此。
亲爱的小白,简约不是少,而是没有多余;足够也不是多,而是刚好有你在。
亲爱的小白,那些从来没有相爱过的兔子是不会真的死去的。未曾爱过,便未曾真的拥有过生命。在我们所能拥有的一切事物里,生命无疑是最珍贵的。恰如在所有能让我们分开的事物中,死亡是最美好的。
亲爱的小白,如果生命是一场寻宝之旅,我会在旅途的终点,把你拖到上帝面前说,我找到了这个。
来不及说我爱你
我,二十九岁。
此时的我坐在飞往花莲的飞机上。想起上一次离开花莲,已是七年前了,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来,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也想不明白既然离开又为何回来?想着想着,我开始头痛起来,我已经熬了好几夜没有好好睡了。
此时,在三千多米的高空,万一飞机掉下来呢?为了提神,我只好做了这个假设。真掉就掉吧。我的精神一不好,就很容易什么事都无所谓。
我打了个哈欠,稍微伸了个懒腰,努力地想振作一下。此时,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刺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突然想起来,那天的天气也是这样。
她老是喜欢和我唱反调。我怕热,她则喜欢在大热天找我打球;我喜欢看书,她却老拉着我往外跑,于是我和她的足迹踏遍了整个东海岸;我习惯早睡,她每次都半夜来按门铃……说起来,实在是相处不来,偏偏和她认识和相处了好多年。
她和我从小就认识,小学同班,中学同班。只有在高中时,她突然去念女校,我们才不再同班。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是女孩子。她每天都和我一起上学,又特地等我一起放学。每次出校门。我都要很小心,担心她会突然从背后出现,然后吓我一跳。而且她每次都故意大声喧哗,惹得许多同学侧目。我觉得很丢脸,她却觉得很得意。真是和我唱反调到极点。
但是,我又不敢骂她,因为我们两家大人平常互相往来,热络得很。她妈妈简直就把我当儿子看待,而我妈妈对她也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两家人一聊在一起,简直就像亲家一样。
曾经有一次,我不小心弄哭了她,结果我爸爸竟要我安慰到她不哭了才准我进家门。但她偏偏是固执的性子,决定的事从不更改。我便只能乖乖地等她自认为哭够了,肯停止了,才向我爸报备,获准进家门。
大概是因为她的个性,于是,她从来不拿第二名。从小到大,她的奖状多得比我的毕业纪念册还厚。而我唯一拿过的奖状,是德育优良奖。我上台领奖那次,她比我还要高兴,不停地称赞我,让我第一次有了飘飘然的感觉。虽然那一次,我拿了倒数第三名的成绩。
老师见我和她整天都混在一起,不禁纳闷儿她怎么没有将我潜移默化。真是很奇怪,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影响谁,她没有使我优秀,我也没有害她堕落。两个极端的人在一起反而没事,我不禁怀疑起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