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八位入围正处的公告贴出后,厅机关顿时就像炸了锅一样,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还到别的办公室串来串去,听取大家的意见发表自己的看法。
孔然梅回到办公室。她原来就在这个办公室,前段机关调换办公室,为了工作方便,孔然梅就调到另一个办公室了,最近又调换回到了这个办公室,另外,机关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正处长,就是一人一个办公室。姚丽菊和谢世奋虽然不是正处长,但二人都主持着一个处室的全面工作,每人一个办公室。
孔然梅脸色很不好,原本有些黑色的脸庞,今天就更黑了,就像一只好斗的乌鸡。
头衔、官位,把善良朴实的人也能扭曲成这个样子。
孔然梅有些恼羞成怒,问田夏沙:“田处,你要说真话,我的票数到底多不多。”
“多,多,绝对比公告的八名人里的有些人多。”田夏沙不知孔然梅是什么意思,就胡应和着。
钱芳兰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孔处长的票不比别人多,还不比卫安竹多,还不比姚丽菊多,还不比谢世奋多?我听大家都在议论,说你的票数绝对在前五名之内。”
钱芳兰从田夏沙口中得知了那张照片暴露的真相后,对这次荣升正处的希望就不大了,但他不甘心这样的失败,他要借助钟馗打鬼,他要网罗那些没有入围的人进行反击。孔然梅就是最能胜任的人,孔然梅过去对她意见挺大,那还不是因为钱芳兰提拔了,孔然梅一直没有提拔吗?这一次俩人站到了一个平台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携起手来,共同战斗。钱芳兰就挑动孔然梅故意说她的票数在前五名之内。
孔然梅当然不让了:“我刚才到各处办公室又串了一圈,问了许多投票的情况,大家都是对天发誓投了我的票,连人事处长都说我的票数很多,我为什么不能入围?”
牛厅长呵牛厅长,这块将要爆炸的土地,马道远用慈父一般的柔情压了整整三年没有爆发,谁知你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点燃了它的引火线。
“你可以找牛厅长去,让他把所有的票数全部公布了。”钱芳兰继续怂恿孔然梅。
孔然梅说:“钱处长,我看你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论副处时间,你是最有资格上去的。”
钱芳兰看了田夏沙一眼,说:“咱们刚分配来的时候,老田就是副处长了,如今成了助理调研员,人家田处也该扶正了。田处为什么能沉住气,为什么不去找他们说理去。”
田夏沙一看钱芳兰的架势,明白了她在挑动孔然梅,现在又开始挑动他了,笑着说:“钱处长是实职,我是虚职。钱处长是领导者,我是非领导职务。还是钱处长资格老。”说完这些,田夏沙又加重了语气,说:“据我几十年在厅机关工作的经验,每次提拔干部匿名信就会满天飞,这次肯定不会例外。”
“既然贴出了入选人的公告,八名里面选四名,那就应该听取别人发表不同意见,别人有些意见不能讲,写匿名信反映一下也是应该的。”钱芳兰理直气壮。
“那年卫安竹提拔时,还不是谢世奋写匿名信把人家孔处长冤枉了好长时间。”
“谢世奋害人不浅。朱吾德还说用他那把钢锯锯掉我的铁嘴钢牙,真把我气坏了,整死了。这事不能提了,只要一提起我浑身就打颤。”孔然梅不寒而栗,真有点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感觉。
“谢世奋这次肯定要写匿名信。”田夏沙慢腾腾地说。
“为什么?”钱芳兰和孔然梅几乎同时发问。
“因为八个人里面只取四人。因为八个人里面只有卫安竹最适合宣传处长的人选,谢世奋就要给卫安竹写匿名信。”田夏沙自认为很有道理。
“有道理。”钱芳兰说:“我看卫安竹也要回击他,给他个回马枪,也要写谢世奋的匿名信。”
“有这种可能。”孔然梅说:“别的落榜的副处长也要把不便给领导谈的问题用匿名信的方式表达出来。”
三人谈的正来了兴趣,人事处的一位干事来到这里,说起话来咬着舌头,通知钱芳兰准备下午到牛厅长那儿谈话,主要是考察公告入选人的情况,并把谈话人所排出的顺序告给了她。刚好,孔然梅也在场,人事干事说:“孔处长,我也顺便通知你下午去厅长办公室谈话,钱处长谈完你就进去。”
田夏沙忙问谈话人员中有没有他,干事说:“安排谈话的都是副处长们,虚职的调研员们统统不参加。”田夏沙不再说话了。
钱芳兰等人事处的干事出门后,就打问田夏沙:“田处,马道远当厅长那年,我记得有一位东北小姐曾到咱们厅上访告状,说谢振国骗了她的感情,后来查了半天,咱们厅里没有谢振国这个人,才千说万劝把人家打发走了。”
田夏沙明知道这事,他不愿意再提起这些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说:“记不清楚了。”
钱芳兰最清楚这事,这是韩宝宝在被窝里告诉他的。那天晚上她笑得都掉出眼泪了。
孔然梅早就想掌握谢世奋的一些丑闻,以报当年匿名信的一箭之仇。
这时候有人敲门,田夏沙从椅子上站起,轻轻地开了门。
卫安竹进来了,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大白天还关了办公室的门,说啥见不得人的话呢?”卫安竹漂亮的普通话问得大家不好意思。
钱芳兰忙让卫安竹关上门,悄悄地说:“卫处长,我们正为你鸣不平呢。公告的八个人中,去宣传处当处长的人选我们分析就是你和谢世奋二人,要是谢世奋去了,你就落榜了。我们坚决支持你荣升这个最适合你的岗位,论口才论文笔论社会交往人际关系,谢世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卫安竹说:“谢谢三位关照,你们可要呼吁啊。”
田夏沙对卫安竹说:“卫处长,明天早上你一定能看到谢世奋写你的匿名信。”
孔然梅打断田夏沙的话,让钱芳兰快讲谢世奋的事。钱芳兰讲了谢世奋这个人不正经,在单位道貌岸然,在外面可风流呢。那天夜里韩宝宝回家跟我讲,说谢世奋装潢房子急需用钱,就带钱给他送去了。谢世奋在咱们厅招待所里等着他。
韩宝宝开车来到招待所,问了服务员后就直接进了谢世奋的房间。
谢世奋可能是睡午觉刚起床。两眼松腥,无精打采。韩宝宝和谢世奋说话,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响了,一位姑娘走了出来,走到谢世奋睡觉的床头,掀起枕头取出下面的手表戴到手腕上便出去了。
韩宝宝问谢世奋是怎么回事?谢世奋回答:“昨天马厅长要一个重要讲话材料,由于时间太紧,家中又乱,就到厅机关的招待所来写材料了,整整写了一个晚上,现在还头昏脑胀呢。”
韩宝宝又问刚才那位小姐是咋回事?
谢世奋说那是招待所的服务员,刚才在收拾卫生间和房间的卫生,让韩宝宝碰上了。
这就奇了,这就怪了,既然是打扫房间的服务员,怎么把自己的手表压到了谢世奋的枕头下?
韩宝宝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缕阳光进来了,把谢世奋的脸照得通亮。韩宝宝这才发现,谢世奋长满小疙瘩的脸庞上,还留下了几个红红的唇印。韩宝宝又环顾了一眼房间,桌子上根本没有写材料的稿纸,地下也没有打扫过,因为地毯上有烟灰,烟缸里塞满了烟头。
韩宝宝知道谢世奋说假话,借故说忘了带钱。谢世奋很是遗憾,让韩宝宝回家去取。韩宝宝开车去了工地并关了手机。
讲到这里,田夏沙忽然明白了:“怪不得,那位小姐找到厅里要见谢振国,要让他付清所欠的那笔钱。听那位小姐说,她是在服务台上才查到谢振国是咱们厅机关的人。”
孔然梅听了钱芳兰讲的谢世奋的故事后,转过来问卫安竹:“卫处长,厅里为什么不调查处理这事?”
卫安竹想了一下,说:“当初我也好象听人说过此事。监察室的主任讲,这件事不好查。第一,谁能证明谢振国就是谢世奋;第二,那位小姐证明了谢世奋不承认你也没办法,谢世奋不承认和这位小姐有关系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谢世奋说的是假话,这件事就不能落实,就不能证明谢世奋和这位小姐有关系。再说,属于个人生活方面的事,一般情况下不查不过问。”
风越来越大了,窗外的电线和广告牌在风的吹动下,不时传来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