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雨欲来

张路南等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门口的护卫又是京营将士，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或者是南京部堂们放在眼里。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张路南更是着急。后面的官员，乡绅们也多有不满了。这个时候，王忠安又是一脸忠厚老实，人畜无害的笑容从门里冒了出来。张路南见了他，连忙迎上去道“这位公公，殿下可有什么吩咐么？”王忠安呵呵笑道“太子爷请诸位大人，还有商家们入府一叙。”张路南道“府衙简陋，我等已预备好了酒席，还请公公通报一声。请殿下移步。”王忠安还是笑着道“殿下说了，行辕不简陋，他一个10岁的孩子，都有些生受不起了。还请诸位大人，商家们赏他这个脸面。”张路南一听这话，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太子，那是什么人？天家富贵什么没见过。这样的话，摆明了就是反话。后面那就10岁的孩子，分明就是说，自己这些人因为太子年纪尚幼而轻视于他。张路南今年才40多岁。还有大把的上升空间。根据明朝皇帝的平均寿命，自己在这位太子手下工作的时间应该还不短。被自己现在的二老板，将来的大老板说出这样的话，张路南如何不惊？张路南虽说心底瞧不上太监，但是此时也只有王忠安可以请教了。忙拱手道“还请公公教我啊。”王忠安呵呵笑了几声没说话。张路南这才恍然，连忙从袖子里抽出100两的银票递了过去，道“还请公公指点一二啊。”王忠安这才笑道“张大人，您是哪一朝的进士出身啊？”张路南虽然不解他为什么问这个，也连忙答道“我是天启4年进士及第。”王忠安又问道“那你是哪一年离得京？”张路南道“我天启6年就离京赴江南做官了。”王忠安笑道“那也难怪您不知道了。咱们这位太子爷，可是崇祯二年就出阁读书了。国朝二百年，您见过这号的太子么？”张路南对此却是不知道的。崇祯年间，战火四起。东北有建州女真，西北有数支叛军。谁又有心思去关注当朝太子了。但是王忠安这一提，他就明白了。一个2岁就开始读书的太子，又岂是易于之辈？早前听说太子出京，虽说挂着总督南直隶，浙江的牌子。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皇帝为北京陷落早作准备了。却不想，这位太子本身也不简单呐。王忠安又道“崇祯10年，太子授课完毕。皇上才授予总督南直隶，浙江之权。太子爷此次出京，绝非诸位大人所想的那样啊。”张路南奇道“授课完毕？什么叫授课完毕？”王忠安面带得色的道“姜大人说，咱们太子爷的本事，考个探花都问题不大啊。”张路南顿时被镇住了。姜逢元其人，为人甚正。绝不会为了些许好处就贸贸然说出这番话来。看来这位太子当真不简单啊。王忠安看他被镇住了，笑道“张大人，太子爷还等着呢。你们进去吧？”张路南连忙拱拱手道“公公先请，容我与同僚们说说话。”王忠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一拱手，当先进去了。张路南连忙转过身来，身后的官员们一拥而上，顿时就围住了他。张路南清咳了一声道“诸位同僚，太子驾临扬州，又圣命在身，节制我等。诸位还请小心为上啊。”说罢，也不管这些人听不听得明白。自己就当先进去了。府衙之内，自然没有太大的地方，可以宴请这么多人。朱慈烺只好吩咐侍卫们把大堂收拾一空，摆上桌子了。一众官员，商户进门之后，看到朱慈烺正站在明镜高悬匾下面。灯光明亮，照得朱慈烺身边也仿佛有了一丝光辉。又想起张路南刚才提到的话，忙跪倒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队伍远不如扬州港口时候的整齐，但是声音却大得多。朱慈烺微微一笑，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因为住在府衙里所受的冷待而反应出来。淡淡的道“诸位起来吧，今日小王，请诸位吃饭。”众人刚忙又跪倒谢恩，这才入席。知府的案子，早就被朱慈烺撤走了，台阶之上，正好摆着一张桌子。朱慈烺不开口，自然没人敢与太子同席。朱慈烺等众人做好。对王忠安道“开始吧。”王忠安点头应了一声，拍了拍手。只见一众兵士手中托着盘子走了进来。等到一道道的菜上完，众人都大眼瞪小眼，全都愣住了。只见每桌之上，只有5个菜，外带一篮子的馒头。那5个菜分别是，凉拌胡萝卜，醋溜土豆丝，油爆茼蒿，还有一道炒莴笋。唯一的肉菜就是那道汤了。竟然只是普普通通的鲫鱼汤。每道鱼汤里的鱼都不足尺长。众人平日里虽不说日日山珍海味，但是这般朴素的席面当真少见。朱慈烺却丝毫不以为意。举起手中的茶杯道“小王年幼，尚不能饮酒。一杯茶水，聊表小王谢意。”众人虽然吃惊，还是举起手中酒杯。一起站了起来。这一站起来，却是发觉，原来太子的桌子上，也是这些菜。朱慈烺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地下的人，也忙喝干了手中的酒。却闻得一片吸气声。南方人喝酒，大多是些花雕之类的。几时喝过朱慈烺准备的，这京营将士的烈酒？一杯酒下去，就有人脸红了大半。朱慈烺又道“国事维艰，酒席有些简陋。还请诸位海涵。吃饭吧。”当下，不发一语。埋头大吃起来。地下这些人，平日里哪里吃过这个。但是太子坐在上边，而且和他们吃的都一样。又如何能不吃呢？只好低头吃了起来。一餐饭毕，朱慈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吃饭完，连杯茶也不上。就吩咐王忠安送这些人出府了。一顿饭，吃的无论地方官员，还是南京六部都是一头雾水。就更别提那些用来撑场面的扬州商人了。王忠安送走了众人回来之后，只见朱慈烺正坐在房子里，自己脱鞋。王忠安赶忙跑了过去，一边替他脱靴子，一边道“这些大头兵，当真没有眼力界。怎么能让您自己干这个呢？”朱慈烺摆摆手道“他们都是沙场上冲锋惯了的。如何干得了这些细致活。”却不想门外的两个侍卫，听到这话。眼眶却有些湿。有明一代，武将地位之低。二品的总兵，见了6品的御史都要行礼。当朝太子说出这般话，又如何不让这些普通兵士觉得感动？王忠安给朱慈烺烫好脚，朱慈烺才开口问道“今天你和张路南都说什么了？”王忠安回话道“都是太子爷吩咐的。奴婢都跟他说了。”说着话，手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道“张大人还给了奴婢100两的银票。”朱慈烺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跟着我，也苦了你了。你就收下吧。”王忠安红着眼眶道“殿下，100两虽然不多。还是够您吃些好的。您还正长身子着呢。可别苦了您。”朱慈烺闻言苦笑道“谁能想到，孤一个大明太子，还要靠臣子行贿度日子。罢了，孤要你收着，你就收着吧。这般苦日子。也就最多1个月了。”王忠安点了点头道“殿下，那奴婢去吩咐东厂的那些人？”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去吧。你记得，叫他们把扬州各盐场的出盐量务必给我查清楚了。还有，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觉了。”王忠安应了声道“殿下放心，这些人都是干爹精挑细选出来的。做这些事儿保准没问题。”朱慈烺点了点头，上了床，王忠安替他掖好被子。道“殿下就寝吧。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做事。”朱慈烺道“去吧。”王忠安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王忠安转身出来。又过了几个院子，才走到府衙外面。左右仔细看了看，这才进了一家客栈。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拱手道“王公公。”王忠安点了点头道“干爹给你们该说的都说了吧？”那中年男子道“厂公说了的。”王忠安道“那多余的话，咱家也不说了。今日，殿下在扬州城的遭遇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别的事儿，咱们也没什么办法。但是殿下吩咐了的事儿。咱们一定要办好了。你说是么？”那中年男子恨声道“这些盐商，平日里洒金洒银。南方官员更是个个肥的流油。居然如此慢待殿下。公公放心。咱一定替太子爷办好这件差事。”王忠安点了点头，道“太子爷还吩咐了，叫你们务必小心些。别走漏了风声。”中年男子道“公公请转告殿下，请殿下放心。咱们就是吃这碗饭的。那些建州女真都奈何不得，更何况这几个商人？”王忠安道“那好，咱家一定告诉太子爷。你等用心办差，无论是太子，还是干爹。就是咱家也亏待不了你们，明白么？”那中年男子道“公公放心就是。”“好，那咱家也不罗嗦了。”王忠安道“此地我也不方便多留，这就走了。”那中年男子拱手道“公公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了。”王忠安摆摆手道“办好差事就好，这些虚礼不必讲究。”摆手的样子，却是把朱慈烺的神韵学了八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