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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请冯梅陪我去接车的,好趁此向她示歉,但很不巧她们正在搬家,她只是怀恨地瞪了我一眼,理都不理我。
她们这是要搬到别的会场去了。看着她下楼而去的背影,我不禁生出种莫名的惆怅来。
不该去的都去了,该来的似乎也已经来的,可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
五?一来了,我的“画展”开始了。
弟弟怪我至少应该回绝了陌生的陈志龙。他说他也曾有过一次干六十个的念头,还怨上面的人胆小限制,可当自己真的做上了那个位置才明白了那层道理:都熬到这份上了,又何须再急于一时,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从孙玉成失败之后,我就再不敢给任何人“找工作”了,甚至都不让别人明了我究竟是在干些******什么混帐事。我有如是一名技术低劣战战兢兢的作案者,对现场的什么都害怕,但也终没顶住季华还是给了他一份模糊的“工作”,还让他带上了不无想做炫耀对象的朋友陈志龙。
季华是我初中时的拜把兄弟,这几年一直也还有联系。我先前差点就跟他说出了“加盟连锁”四个字来,似乎还想听听他的意见让他帮我拿拿主意。
当想到自己最要好最渴望一起拼搏一起成功却早已是无奈各分东西别零天涯的朋友又将走到一起时,我心中不禁生出种莫名的兴奋。看来这加盟连锁真的也不尽全是坏事。
弟弟让我不用买被子了,也可节省点经济。但我还是坚持亲自去买了一套。我要全新地来迎接这全新的开始。可他要我买衣服时我却又不买了。
我就穿了弟弟的白衬衫,红军的黑西裤,施建平的欧款黑皮鞋,打了根不知已复制了多少代人的领带。
一路上,我积极主动地向接车人士滔滔不绝地反映新朋友的情况,甚至开始教她如何说每一句话如何做每一个举动,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却又不知解去那条愚不可及的领带。她只是笑着对我说别紧张,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真是故友重逢,我一见季华就把什么都忘了,直到他主动问起身旁的美女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真实处境我们的游戏规则来。
季华硬是不让我们拿行李,说不敢劳驾我们这些“文人”。他一路都很兴奋,几乎完全取代了女友和陈志龙的言辞,多年东奔西走练就的一张嘴皮子就使他和我们的美女老B有些旗鼓相当了。
在小巷里,季华说是入乡随俗,硬是扯长脖子吃了一碗煮甜粉。
我悄悄问接车人士一辆出租车够不够,她说要不就坐公交车,她们可是曾带新朋友步行过的。最后我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按ABC法则一头逃进了驾驶室,任由老B去摆弄三人。
楼底的小卖部并没有引起三人的注意,粗糙的楼道也未使三人起疑,直到“吱”地一声推开卧室门,三人的脸色才“唰”地一下全变了。季华的半句玩笑话就生生被哽住在喉,人随即成了木偶,女友叫人不易觉察地推了他一下他才踉仓跌入屋去。
季华呆呆地面对着圆桌子、矮凳子和地铺,突然问道:“你就住这?”
不知所措的我忙闪身一旁,任接车人士来处理她这份内的问题。
季华的脸阴下去便再晴不回来,一下子成了被割舌的哑巴,双眼空洞,待摊完牌后才瞪了我说:“你的画展呢?骗子!”
“骗子”两个字如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入我心脏。我对他说:“我到底是不是骗子,你只要好好了解两天就明白了!我……”我没说下去,我无法再说下去,我忽而无从模糊否认地发现其实自己真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骗子,一个骗完了别人骗完了自己还要对自己撒谎的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晚上分享时,表妹和张小翠一边一个才硬是将季华给架上前去。
我以前常常笑话别人,可是此刻,当我站在了上面的时候,却也不自觉地喊出了:“如果是被自己的亲友以一个美丽的谎言骗来的,请高举你们的右手!”并且又开创性地喊。“你们恨不恨他?”这一次,下面就有些人不大明白了,直到我又喊。“为什么?”才又几百人异口同声地喊:“恨他不早点骗我!”
陈志龙主动上前将一首“水手”深情唱响,女友也在表妹和张小翠的鼓动下唱了一首“太委屈”,只有季华一言不发。
当成功人士要刚到会的新朋友时,表妹她们又将季华推了起来,可他却说他只是来玩的也没有时间留下来看。倒是陈志龙当场表示一定要留下那么三五天的宝贵时间好好看一看。
我惶惶难安,战战兢兢地注视着季华的每一举一动,感觉快要被逼疯了。
季华一句话不说,也不看谁一眼,第二天一早一声不响地拿了行李一声不响地就往外走。女友见了也只好跟了去,陈志龙欲言又止一时不知所措。
“季华,”我挡住了他说。“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季华欲言又止,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
我又说:“我是不是骗了你?”
他仍不作声。
“如果你这么一走,那我就真要一辈子背上骗子的名头了!”我说。“难道你真想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一个骗子?”
“还想怎样?”季华一副不无挑衅地说。“威胁我?”
我闻言不由得一愣,犹豫一下终还是说:“如果我们,哪怕是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友情的话,就请你留下一天的时间。就一天,至少了解一下我的骗意!”我有些迷惑了,开始分不清这******究竟是方法技巧还是肺腑之言。
“骗还有意?”季华冷笑说。“施雨,你果真够‘文’啊你!”
“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因此结下一生的误会。你为我了解,就一天。如果你摇头,我马上就跟你走。”
季华冷嘲道:“我哪还再承受得起!大画家!呵,画展!”
我不由得愣住了,木然地任由他离去。
我醒来追去想要给他路费以减轻负担但已晚了一步,汽车已带着我最好的朋友呼啸而去,把我独自一人孤零零地抛在了路边。
如果说孙玉成的没有来使我陷入了没有退路的境地,那么季华的来而复返显然已将我逼上了绝路。果真是像他们所说的一样,我真的没有选择了,我只有成功。如果我失败,那我必将成为永远的名符其实的骗子,成为笑柄。我如今唯有用成功来证明我并没有骗他们,我不是骗子。不能是我无颜去面对季华,只能是让季华面对我后悔。无论什么方法,无论什么手段!然而……可是……
陈志龙不是没有走吗?我有的是亲友有的是画展,我已经把自己都卖了,我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又还有什么好珍惜的呢?我豁出去了我。
2
我没有回家,直接走到了车站等文静。
不放心找到了车站来的弟弟还带着一个消息说:“肖荣出事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说要么交五千元钱要么骗几个人去才放他走。不是方法技巧就是传销。家里人还怀疑是我们呢……”
我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要在此时对我说这话。我有点恨他了。我真的是恨他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真的是恨他了。
按时间推算,季华和文静很有可能会在火车站相遇。在校时,季华疯追文静,我还为他画过画写过诗,但那时她好象是对我有点意思。
我并没有给她写信,她是从一个至今也未给我回音的同学那得到的电话号码。她这几年打工集攒了点钱,正寻思着做份小事业,各方面条件恰如特为加盟连锁量身定做的一般。
文静的反应就象她的名字,静得叫我摸不着头脑静得叫我不安,弟弟却暗对我翘大拇指说这才是做加盟连锁的大将。
次日一天内将有两拔人一起来“参观”我的“画展”。弟弟还真有些当心招架不住,把潘昆也喊来了。
沉鱼陪我去接车(这回我面子可真够大了),为了抑制莫名的激动与不安,我便和她调起情来,果使自己放松了不少。
亏得沉鱼世故老练的准中级,也是顾得这个丢了那个,虽没出什么乱子也着实忙乱一场。三个男的见沉鱼形容美貌、气质高雅、谈吐不俗,都以为她是倾心于我的富家千金,对我更是既羡慕又嫉妒。只有花春琳显得异样失落。这也难怪,且不说沉鱼那神秘的背景,只论美貌她就是不及沉鱼的。看着她那象是要用那幅大眼镜极力遮住自己的样子,我不禁心生愧疚,难免有些报怨当初毕辉他们将那配合电话打得有些过火了……
——然而,我又想起了苗圆圆!她,她……唉,眼前的一切又怎再容得我的那些胡思乱想。
其实没见车四人就该有想法了(尽管我也只是对他们说我不过是个流浪画家),再见这住房若不变色那才真叫怪呢!在他们的意识之中,我住的即使不是什么花园别墅至少也该是白领公寓,接待他们的不是星级酒店也该是上等宾馆。不然,鬼才会上来呢!包括******花春琳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