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子爵,您就像个孩子。在孩子面前,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表示,他们否则就会马上抢到手中!我产生了一个简单的想法,我并不是一直想着这个想法。我跟您说了这点,您就利用了它,总让我想到这个想法,我想摆脱它,但您却以此束缚我,您竟然想让我违心的也产生这种荒唐的欲望!您让我自己承担这种谨慎的负担,这也可以被成为宽厚吗?我再次告诉您,我私下也想了很多次,您对我的安排是做不到的。即便您展现出您宽厚的样子,您难道觉得我不为别人着想,会接受对您的幸福带来损害的牺牲吗?
但子爵,提到让您对德·都尔凡勒夫人的感情,您真的对此有所错觉吗?这就是爱情,不然世界上就没有别的爱情了。您不断地否认,但用了无数种方法来证实这点。例如,您会用什么借口来应付您自己呢(我相信您对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样的借口让您把想保留那个女人的欲望,那种您掩饰不了,不能克制的欲望,说成是出于观察的意愿。您从来没有让别的女人幸福,完全的幸福着,人家不会说这个吗?啊,如果您怀疑这点,那您的记忆力就太差了!不,问题不是这个,问题在于您的心欺骗了您的理智,让它满足于拙劣的理由。不过我并不会这么满足,我才不想受骗上当。
我虽然注意到,您因为礼貌已经删去了所有您认为可能让我不快的词语,但您还是保留了相同的意思,可能您自己都没注意到吧。信中没有了那个可爱的、天仙般的德·都尔凡勒夫人,却出现了那个让人惊奇、心思细腻、感情冲动的女人。您这样说的话就把别的女人都排除了,总而言之,一个罕见的女人,您不会再遇到一个这样的女人。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并不最为强烈的魅力也是这样,啊,即便这样,既然您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这种魅力,想来之后您也不会再感受到了。那您的损失也会难以弥补。子爵,这就是爱情最明显的征兆,不然也不会有别的征兆了。
您放心,我这次和您说话并没有什么情绪,我想好了不会再有什么情绪,我知道情绪很可能成为一个危险的陷阱。我们只能做朋友,而关系也仅到此为止。但您应该感激我的勇气,我克制自己的勇气,有时候,想要作出一个自己认为不好的决定也是需要勇气的。
所以,我回答您的问题并不是想说服您接受我的意见,您要我说出哪些是我执意要求而您不肯做的牺牲。我故意用了执意要求这个词,我可以肯定,您很快就会觉得我真的是太苛求了。但这样更好!我不仅不会为您的拒绝而生气,反而会感谢。您看,我并不想隐瞒您什么,但我可能是有些事要隐瞒。
所以,我执意要求(这是多么残忍啊)那个罕见、让人惊奇的德·都尔凡勒夫人在您心中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子,恢复本来面貌。我们不应该被迷惑,我们觉得别人身上有某种魅力,其实只有我们自己身上有这样的魅力,爱情会让我们大肆美化我们爱的对象。不管我对您的要求多么困难,您也会尽力答应我,甚至发誓做到。但老实说,我并不会相信这种空洞的话,能让我信服的只有您的行为。
我很任性,事情也不会到这里就结束,您说要牺牲小塞茜尔,对此我并不在乎。反之,我希望您能继续干这份苦差,一直到我有了新的指示。可能我太喜欢滥用自己的权威,可能我比较宽容,公正,只满足于控制您的感情,但并不妨碍您的快乐。我无论如何,我希望您服从,我的命令是如此严格!
当然,我到时一定会对您表示感谢,谁会知道呢?我可能还要奖赏您呢,比如,我一定会缩短这个让我无法忍受的外出。我一定会再见您,子爵,我会用什么方式……和您再见面呢?……您要记住,这不过是个随便说说,但却不能实现的计划,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忘记它……
您知道,我为我的诉讼案感到有点不安?我想知道自己可以用什么手段,我的律师们为我引用了几条法律,还引用了很多权威性判例。但我不觉得其中有很多理由和正义,我很后悔当时没有接受和解。但当我想到我的诉讼代理人很精明,律师能言善辩,诉讼人出众,我就感到很放心。要是这三个法宝都没有作用,就要改变事情的进程,还要说什么尊重以前的习俗吗?
我现在留在这儿唯一的事情就是这场官司了,关于贝勒罗什的官司已经有了结论:不予法律追究,双方各自承担诉讼费用。他对不能参加今晚的舞会很惋惜,这还真是个闲人的惋惜!我回到城里之后,就会让他恢复自由!我为他做了这样痛苦的牺牲,如果他感受到了我的宽容,我也就感到安慰了。
子爵,再见,经常写信给我吧!看到您详细描写自己的快乐,可以部分弥补我心中的烦闷。
一七**年十一月十一日于**城堡
第一百三十五封信
德·都尔凡勒院长夫人致德·罗斯蒙德夫人
我想写信给您,但不知道能不能写成!啊,上帝!真想不到在写上封信时,我真的很幸福,几乎写不下去了。我现在因为极度悲伤而不堪重负,让我只能去感受痛苦,抢走了我表达痛苦的力量。
范尔蒙……他不爱我了,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爱情是不会这么消失的,他欺骗我、背叛我、侮辱我。我已经感受到了世界上所有的不幸、屈辱,而他就是造成这些的根源。
您不要觉得这是单纯的猜疑,我没有猜疑,我甚至没有勇气来表示怀疑。我看到了他,他还能说什么来辩解呢?……可他并不在乎!他甚至不会尝试……我苦命啊!您的责备和泪水对他没有什么用,他完全不在乎你啊!
他真的把我牺牲了,甚至出卖了我……出卖给谁呢?……一个下贱的女人……我在说什么啊?啊,我甚至没有权利藐视她。她没有很多地背离自己本分,罪过也不及我的大。啊,以悔恨为基础的痛苦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我觉得我越来越痛苦了,我亲爱的朋友,再见!如果您了解一点我遭受的煎熬,那么无论我现在有多么不配得到您的怜悯,您还是会怜悯我。
我重新读了一遍信,发现信里什么都没有告诉您,我会努力向您叙述那件让人痛苦的事情。事情是昨天发生的,从我回来之后,我第一次想在外面吃晚饭。下午五点的时候,范尔蒙来看我,他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含情脉脉。我发现我的外出计划让他很不快,我马上决定留在家里,但过了两个小时,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无论如何,没多久之后,他就说想到了一件事,要离开了。在临走时,他对我表示了歉意,我那时就觉得他的这种表示是出自内心的,充满温情。
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空闲了,于是觉得最好还是如约去吃饭。我梳妆好了之后就上了马车,但不巧正经过歌剧院,加之散场,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115。我看到范尔蒙的马车就在我边上的那列车队中,在我前面四步远。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厉害,但并非因为害怕,我当时想的不过是希望我的马车向前移动。不过我的马车没有向前一点,而他的马车则必须后退几步,停在了我的马车边。我把身子往前移了移,但我吃惊的是他身边坐着一个姑娘,是那一行中很有名的姑娘。您应该想到,我缩了回去,这已经让我很痛心了,但您更加想不到的是,范尔蒙竟然告诉了那个姑娘那个秘密。她一直靠着车门,看着我发出阵阵笑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我当时很灰心,但我还是让马车带着我去那家人家赴宴,但我已经无法待在那里了,我觉得我可能会随时晕过去,我更加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
我一回家就给德·范尔蒙先生写信,并马上把信送了出去。他不在家,我随后就派了仆人去,并在那里等他回家,我不想不惜任何代价来摆脱现在的状况,不然就一劳永逸地确认下来。仆人在午夜前回来了,说范尔蒙的车夫回去了,告诉他说,主人晚上不回家了。我今天早上觉得我只要向他要回我的信,其他什么都不想做,我还要让他不要来我家了。我是吩咐了一些事,但这并没有什么用,现在都快中午了,他还是没有来,我甚至没有收到他的信。
我亲爱的朋友,我现在没什么别的要说了。您知道事情的经过,也知道我的心情,我只是希望不要在损伤您充满同情心的友情。
一七**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巴黎
第一百三十六封信
德·都尔凡勒院长夫人致德·范尔蒙子爵
现在,在昨天的事情之后,您应该不会再指望我会在家里接待您,您自己似乎也并不想被接待!所以这封短信并不想请您不要来,而是想让您归还我的信。本来这些信就不应该存在。这些信虽然证明了您造成了我的盲目糊涂,您也一度对此有兴趣,但我现在已经清醒了,而信中写的不过是被您摧毁的感情,它们现在对您已经不重要了。
我承认对您的信任酿成了大错,这种信任已经导致了我之前的很多女人受害,我只能责怪自己。但我本来觉得,不应该被您轻蔑和侮辱,我已经为您牺牲一切,为了您,我失去了自己尊重自己和别人尊重的权利,本来我想您不会像公众评判我那样的严厉。舆论可以区分一个意志薄弱和堕落的女人,这两种人有很大的区别。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过错,而关于爱情方面的过错,我就不说了。我们不可能互相理解对方的心,先生,再见了!
一七**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巴黎
第一百三十七封信
德·范尔蒙子爵致德·都尔凡勒院长夫人
夫人,我刚从仆人手中得到您的信,我看到信的时候一直在颤抖,几乎不能给您回信。您对我有了如此可怕的想法!啊,我虽然有错,即便您宽容的不计较,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但您责备的我的那些过错,我是完全没想到!什么?我让您遭到羞辱,藐视,我那么疼您,那么尊敬您,我只会在您觉得我配得上您的时候感到得意。我被表面现象蒙蔽,可能这些现象对我不利,但您难道没有反驳这种表面现象的能力吗?当您想要抱怨我的时候,您就没有一丝反感吗?可您还是相信了,照您的意思,您不仅觉得我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举动,但您还担心因为对我好而被牵累。啊,如果在您看来,您的爱情让您沦落至此,那在您心中,我一定很卑鄙无耻吧?
我为这种想法感到痛苦,压抑,我想排斥这样的想法,但这是徒劳的,我倒是应该努力铲除这种想法。我可以向您供认这一切,但还是有一个顾虑。我难道要叙述自己否认的事实吗?我难道要把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时的错误上吗?我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弥补,我在探寻这个错误的原因。当我想起那件事的时候,我觉得耻辱和绝望。啊,如果您因为我对自己的而生气,您完全不用到处寻求报复,只要让我充满悔恨就好了。
但谁会信呢?导致这件事的原因是我在您身边感受到的战胜不了的魅力。这种魅力让我忘记了一件不能耽误的重要的事情,我离开您的时候太晚了,找不到我想找的人。我想和他在歌剧院碰头,但却没有看到他,不过我倒是遇到了埃米莉。我在认识您之前,在体会到爱情之前就认识她了。她因为没有马车,就想让我送她回家,她家就在这附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于是就答应了。但就在那时我遇到了您,我马上就觉得您从此会觉得我是个罪人。
我担心会让您不快,让您痛苦,这种心情很强烈,而这很快就受到了注意。必须承认,这样的心情让我努力劝说那个姑娘不要出来,不过这种细腻的防范措施对爱情并没有好处。和所有同他身份一样的姑娘一样,埃米莉对她们获得的控制我们的力量,只是会肆无忌惮地滥用一下才会放心。她自然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机会,她越发现我神色困窘,就越会故意般地招摇过市。她感到很欣喜,您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她取笑的对象,对此我很愧疚。而事实是,她是因为看到我体会痛苦而感到乐不可支,而这样的痛苦来源于我对您的尊重和爱情。
我可以说不是有罪,而是不幸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过错,您告诉我的也就是这种过错。这些过错是存在的,所以也不应该责备我,而关于爱情方面的过错,您这样不谈是徒劳的。我不会对这样的过错保持沉默,一种重大的利益会让我打破沉默。
这并不意味着,我在为这种行为感到羞愧的时候,可以努力想起这件事,并不感到痛苦。我知道自己是有过错的,也同意接受相应的惩罚,并愿意继续等下去。我可以让时间、柔情和我的悔恨来让自己被宽恕,但我接下来要说个与您心灵有关的话,我该如何保持沉默?
您不要觉得我是在兜圈子般的掩盖自己的错误,我承认,我是有应该被责备的地方。但我并不觉得,这个丢脸的过错可以被认为是爱情上的过错。啊,一次感官上的刺激,一时的糊涂和纯洁的感情有共同的地方吗?前者可能马上会引起羞愧,而后者是在一颗敏感的心中产生,由敬重维持,而这种感情的结果就是幸福。啊,您别这么亵渎爱情,也不要糟蹋自己,把那些不能混为一谈的事物集中在一起。就让那些堕落的女人为她们不自觉形成的竞争而担心吧!让她们去承受那种剧烈、可耻的煎熬吧!但您转过眼睛,不要看那种货色。您和上帝一样,都是冰清玉洁的,而且您不会在惩罚冒犯您的行为的时候有所记恨。
但您想对我有什么惩罚吗?还有比我现在感受的惩罚更痛苦的吗?我为冒犯您而感到后悔,为让您伤心而心痛,为自己配不上您而消沉,还有什么惩罚可以比得上这些感觉呢?您只想着惩罚,但我却渴望得到您的安慰。这并非意味着我应该得到您的安慰,这是代表着我需要您的安慰,能安慰我的只有您而已。
如果您忘记了我们的爱情,不关心我的幸福,却想让我永远的痛苦下去,您有权利这么做。您就这么做吧,如果您宽容或者心软的话,还记得我们在一起时的柔情蜜意,还记得我们一次次出现,一次次强烈体会的心灵的快乐,还记得我们是因为对方才获得那些美好的日子,还记得爱情,而这些都只有爱情可以给我们。您可能想要再次拥有产生这些财富的力量,并不想摧毁这些力量,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了,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失去一切,但只要您愿意,我就可以重新获得这些。现在是您做决定的时候了,我只说一句,您昨天还说,如果我的幸福是掌握在您手中的话,它会很安稳!啊,夫人,您难道想让我陷入永久的绝望中吗?
一七**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巴黎
第一百三十八封信
德·范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我美貌的朋友,我一直不觉得我陷入情网。如果形势逼得我只能扮演这样的角色,那一定不是我的错。您同意吧,回来吧!您很快就会发现我很真诚,我昨天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身手,今天的事也不能毁掉上面这些表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