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们这样有自己行为准则的人打交道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糊涂的情人的羞怯会让您张皇失措,而他的狂热的激情会让您哭笑不得。这样的激情就好像热病,而其症状也是不同的,有的打寒战,有的发高烧。但你们的步骤是有规律的,很轻易就能猜到,我在前一天就猜到了你们的神态、语调和言谈。所以我不向您转述我们的谈话,您也轻易能猜到它的内容,我希望您注意,我假装防御,但却在同时帮助他。我表现得局促不安,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说话,我还说了牵强的理由,以便被他驳倒,我表现得害怕和猜疑,让他重新作出保证。他一直在说这句话:我只要您说一个词。我什么都没说,让他等待,只想激起他的欲望。我的手在这个过程中被他无数次握住,虽然每次都抽了回来,但都没有拒绝。您可以这么过一天,我们就这样过了极度漫长的一个小时。如果没有听到我的院子进了一辆四轮马车,或许我们还在这样厮混。这种扫兴的事情真是太巧了,自然而然,他的要求也很迫切。我看时间到了,我不会被任何的意外打击,就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了那个珍贵的词。有人说客人来了,很快,就有很多朋友来了家里。
普雷旺要求第二天上午来看我,我虽然答应了,但我还是做了严密的防守,我告诉侍女在他来之前要一直待在我卧室。您应该知道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梳妆室,而我则在梳妆室接待他。我们的谈话很自由,并都有着相同的欲望,很快我们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我们要摆脱这里讨厌的人。我其实之前就猜到他会提出这个意见。
我简单地描述了我的生活,他很轻易地就相信,我们是没有自由的时间的,我们昨天共度的时光可以被看作一个奇迹,但这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很有可能会有人闯进客厅。我还说我已经养成了这样的生活习惯,我到现在生活上都没有觉得特别别扭。我还说,如果要改变这些习惯,一定会让家里的奴仆对我的影响有所改变。他想表现得伤心一点,还发了脾气,说我缺少爱情。您应该知道,这让我很感动,但我想要给出决定胜负的打击,只能让我的眼泪帮忙了。这完全是扎伊尔,您哭了。他对我的不是奥罗斯马内的爱情,不过是他自认为的对我的影响,还有希望能随意让我名誉扫地的想法。
在这个戏剧性的变化之后,我们又商量要怎么安排,白天没机会的话,我们就想利用晚上时间。而我难以克服的障碍就是那个看门人,我不会让别人尝试收买他。他说要让我走花园的小门,不过我倒是猜到了这点,就借口说那里有条狗,这里白天安静得几乎没有声音,但晚上却像是真正的恶魔。我当时谈论这些时的那种自在的样子,就壮了他的胆,所以他说了一个极可笑的办法,而我也接受了这个办法。
首先,他和他的仆人都很可靠,在这方面他是不会骗人的,他们几乎是不相上下的。我想在家里举办一场晚宴,他会来参加然后找机会溜出去。他的那个机智的心腹叫来了马车,打开车门,但普雷旺没有上去,而是溜到了一旁。这样他的车夫是不会发觉的,所以当大家都以为他走了的时候,但他却还在我的家里。而问题的关键是他要怎么到我的房间。我开始感到为难的,就是要想很多借口来反对这个计划来让他一一反驳。他举出了很多例子来回答,用他的话说,这个方法非常平常,他自己就用了很多次,这也是他用得最多的办法,危险性也最小。
这些无法辩驳的具有权威性的论据把我说服了,就只能承认有暗梯可以来到我的小客厅附近,我会把钥匙留在那里。如果他把自己关在小客厅里,等我的侍女离开,这样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为了让我的应允看起来真实,随后就又不愿意了,而等到他百依百顺,变得斯文之后,我才会回心转意……啊,真是斯文啊,总而言之,我会向他表示我的爱情,但不会满足他的爱情。
我忘了说了,他只能等到天亮才能出去该走花园的小门,而那条看门狗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没有人会在那时经过,仆人们都在睡觉。如果您惊讶于这些牵强的论证,那您一定忘了我们当时的处境,我们为什么要好好论证呢?他自然很迫切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但我肯定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日子就定在了后天。
事情就这么安排了,我交往的那些客人没有人见过普雷旺,我遇到他是在一个女朋友家的晚宴上。为了新戏的上演,他让她用他的包厢,而我则接受了包厢中的一个位子。看戏的时候,我在普雷旺的面前请那个女朋友去我家吃宵夜,我也同时向他提出邀请。他接受了,两天之后,他出于礼数拜访了我,但这次拜访是不是合理,是我来决定的。事实上,我把他归到了和我关系疏远的人中,我向他发出了一场盛大晚宴的书面邀请。我自然可以像安妮特那么说:一切不过如此!
终于到了决定命运的日子,我会在那天失去贞操和声誉。我指示了维克图娃,您很快就会看到她是怎么执行我的指示的。
到了晚上,当仆人通知说普雷旺来了的时候,我家已经有了很多客人。我用了充分的礼仪来接待他,这表明我不怎么和他来往,我让他加入了元帅夫人的牌局,因为我认识他也是因为元帅夫人。晚上没发生什么事情,不过那个谨慎的情郎想办法给了我一张小字条,我按习惯烧了字条。他在字条上说让我信任他,除了这句话,他还写了很多多余的话,比如爱情、幸福等等。这样的话在这种欢快的宴会是不缺少的。
原来的牌局在午夜结束了,我就建议说再来一局短的马赛杜瓦纳。我这么说是出于两个意图:这既能帮助普雷旺溜走,也可以让大家都注意到这点。像他这样的赌徒,大家一定会注意到他离开了。我心里很高兴,因为以后如果必要,大家都会记得我当时没有急着打发客人。
我没有想到牌局持续了那么久,魔鬼开始诱惑我了,我不自觉地想去安慰这个不耐烦的囚徒。我渐渐步入自己的绝境,我这时想到,一旦我完全屈服于他,就不会给他带来影响,让他像我计划的那样保持稳重的样子。我抵制了诱惑,回过身,回来参加那场没完没了的牌局,心中总是觉得惆怅。大家在牌局结束之后就走了,我于是拉铃叫来了侍女,马上脱了衣服,又打发她们走。
子爵,您没看到?我穿得那么单薄,走路也很羞怯、谨慎,然后用一只颤抖着的手为我的胜利者开门。他看见我,比闪电还要快,我该怎么告诉您呢?在我还来不及说话来阻拦或抵抗,就完全制服了他。于是他就用了一种更舒服,也符合当时情况的姿势。他抱怨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让他不能接近我,也能更好地跟我较量。不过我很羞怯,反对了他的计划。我为了不让他有时间这么做,就一直温柔地抚摸他,他就随之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
他的权利增加了一倍,又提出了原来的要求。我于是告诉他:“您听好,到现在您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可以去告诉两位德·P***伯爵夫人和别的女人了。但我想知道您是怎么诉说这件风流艳遇的结局的。”我一边说,一边拉着铃,这次该我下手了,我下手比他的话来得更快。他还结结巴巴地要说什么,我听见维克图娃过来了,就一边叫着那些听我吩咐留在她房间的仆人。我当时表现得很威严,高声地说道:“先生,出去,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说到这里,仆人已经进来了。
普雷旺一下子没了主意,以为遇到了伏击,但那不过是一场戏耍,马上拔出了自己的宝剑。但他倒霉了,因为我的贴身男仆是勇敢而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一把抱住了普雷旺,把他摔在地上。必须承认我当时很害怕,我让仆人们住手,告诉他们让他离开,但只是保证让他走出我的家门。仆人们听了我的吩咐,不顾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为那些冒犯他们贞洁的女主人而感到愤慨。仆人们都来押送这个倒霉的人,他们大声喧哗着,非常闹腾。这也是我希望出现的情况,维克图娃留了下来,我们一起着手整理我杂乱的床铺。
当仆人回来之后,还是很闹腾,我也很激动。我问他们怎么都没睡觉,维克图娃告诉我说她请两个女朋友吃宵夜,她们都在她房间聊天。总而言之,就像我们事先商量的那样,我向大家表示了感谢之意,让他们退下,并让其中的一个去请我的医生。我觉得自己应该担心自己受了这么大惊吓之后出现的影响,这样就能让这条消息到处传播,并让更多的人知道。
医生来了之后,对我表示了同情,并让我好好休息,而我则让维克图娃第二天一早到邻居那里串门聊天。
一切都成功了,家里的窗帘在中午前刚被拉开,我那个虔诚的女邻居坐在了我床边,想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和细节。我和她用了一个小时来感叹这个风气破败的时代,很快我就接到了元帅夫人的一封短信。我在五点之前,看到**先生来了,感到很诧异。他告诉我,他是来对我表示歉意的,因为就连他兵团的一个小军官都对我如此无礼。他听说这件事是在元帅夫人府上吃饭的时候,就传令给了普雷旺,说要监禁他。我就替普雷旺求情,不过他不肯答应。我想,身为同谋,我在这方面也是有责任的,至少要让自己被严格的禁闭。我就告诉仆人说我不舒服,然后关上家门。
我现在很清静,才能写这么一封长信给您,我也会写一封信给德·伏朗奇夫人,她一定会当众宣读,您一定知道要怎么叙述这些经历。
我忘了告诉您,贝勒罗什很生气,坚决要和普雷旺决斗。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好在我能让他冷静下来。我现在要让我写累的脑子休息一会儿了,子爵,再见。
一七**年九月二十五日晚于巴黎
第八十六封信
德·***元帅夫人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附在了上封信里)
我亲爱的夫人,我究竟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小普雷旺竟然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这可能吗?而且是对您!我们都有多么大的危险啊,我们在家也不能平安吗?其实,这件事真让人觉得年老是一件宽慰的事情。但我会永远感到歉疚,因为您曾在家里接待这样的恶魔,这也有部分是我的原因。我保证,如果我听到的情况是真的,他就不能再进入我家了。如果他们照自己的责任做的话,所有的正派人都应该对他采取这样的立场。
我听说您有点不舒服,我很担心您的健康问题。我很关心您的情况,请您告诉我吧,如果您不能自己这么做,请让您的侍女告诉我。我只要您给我一封短信就行了,如果不是我要进行沐浴疗法,否则我今天早上就过来看您了。我今天下午要去凡尔赛,但那是为了侄子的事情。
我亲爱的夫人,再见,您一定要相信我对您真诚的友情。
一七**年九月二十五日于巴黎
第八十七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德·伏朗奇夫人
我亲爱的朋友我在床上写信给您,我因为一件让人厌恶、料想不到的事情而惊吓,担忧到病倒了82。这并非说我有什么要自责的地方,当一个保持着女性特有端庄的正派女子发现自己被公众注意到了,总是会很痛苦。我宁愿牺牲所有的东西来避免这不幸的遭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乡间待一段时间,等到大家忘了这件事,事情是这样的:
在德·***元帅夫人府上我遇到了一个叫德·普雷旺先生的人,您一定知道他的名字,我一开始也不认识他。不过既然我遇到他是在元帅夫人府上,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他长得很俊秀,不过却很有头脑,大家都在打朗斯克奈,但我对此不感兴趣,偶然之间我就成了**主教和他之间唯一的女子。我们就一直闲聊到了晚餐时间,在席上有人说了一出新戏,他就借机让元帅夫人用他的包厢。元帅夫人答应了并答应给我一个座位。上周一,在法兰西剧院,元帅夫人在看完戏之后就到我家来吃宵夜,我就让这位先生陪她过来,于是他就来了。他在两天之后拜访了我,只说了一些客套话,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第二天早上又来看我,我觉得这有点放肆。不过我觉得与其用我对待他的那种冷淡的方法,还不如礼貌地让他明白,我们之间并没他想象得那么亲密。所以我在当天就给了他一份言语正式的请柬,让他参加我前天举办的晚宴。我整个晚上没有和他说几次话,在牌局结束之后,他就离开了。您要承认,到现在,一切看上去都不像发生意外的样子。在所有的牌局结束之后,我们又打了一局马赛杜瓦纳,大约到了半夜两点,我就上床睡觉了。
在侍女们退出去半个小时之后83,我忽然听到我房间有声音,我小心地拉开床帷,看到通往小客厅的那扇门有个男人走进来,我尖叫了一声,借着长明灯的光,我发现那就是德·普雷旺先生。他神气是难以想象的厚颜无耻,并让我不要惊慌,还说会让我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不要发出声音。他一边说,一边点燃了一支蜡烛,我吓得什么都说不出。他那自在的样子让我看上去呆若木鸡,但他还没说几句话,我就知道了他的原因是什么。就像您想的,我唯一的回答就是不断的拉铃。
幸运的是,配膳房的奴仆都没睡,都在一个侍女的房间聊天。当我贴身侍女到我房间的时候,她发现我说话时非常激烈,这把她吓坏了,就叫来了所有的仆人。您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奴仆们都很生气,我眼看着我的贴身男仆就要杀死普雷旺了。当我看到我占了上风的时候我很高兴,现在细想,我倒宁愿来的只有我的贴身侍女。她来的话,我可能就能避免这场让我烦恼的喧闹,而且她一个人就够了。
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周围的邻居被闹腾的声音吵醒了,仆人们又到处乱讲,这件事从昨天开始就是巴黎的新闻了。德·普雷旺先生兵团的指挥官下令把他送进了监狱,指挥官很有礼貌,还来我家致歉。这件事会因为德·普雷旺先生的入狱而变得更轰动,但我怎么也不能让指挥官改变他的决定。城里和宫廷的人都要来见我,但我都闭门不见,我看到的少数几个人告诉我说,我已经被洗刷了,大家都开始怨恨德·普雷旺先生了。自然,他是活该,但这也不能打消这件事带来的不快。
而且这个人是有一些朋友的,他们一定也是阴险狠毒的。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来害我?啊,一个年轻的女人真是苦命啊,如果她只是逃避了非议,那就等于什么都没做,她还要抵抗恶意中伤。
您告诉我,如果易地而处,您会怎么做?您要做什么?请您告诉我您所有的想法,我总会从您那里得到甜美的安慰和有见地的劝告,我也喜欢从您那里得到这些。
我亲爱的朋友,再见,您了解我们之间被联系着的这种感情,我拥抱您可爱的女儿。
一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