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臂缠双蛇的天外来客挤入这方世界的同时,距离八荒部族祖城不知有多遥远的一方镜湖旁,一位惬意地坐在一块大石上,头发稀疏胡须花白的老者,若有所感,将目光从身前这方十丈方圆的小湖里那两条一黑一白的相对嬉戏游动的怪鱼身上挪开,放在了手中捧着的一杯清茶上……
目光落下,原本茶杯中氤氲而出的热气忽然一停,兴许是年老手抖,原本茶杯里平静的茶水荡起微澜,恢复如常后,这茶水中倒映出祖城上空此时此刻发生的影像……
这位老者杯中窥景,初始有些惊讶,随即眼角一丝笑纹浮现,忍不住摇了摇头,轻轻闭上深邃的眼睛,举起茶杯,将杯中景象连着茶水一饮而尽,发出一声享受的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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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处幽深黑暗的石洞中,在这臂缠双蛇的天外来客现身界内的同时,这石洞里一方寒潭的极深处,漆黑一片中睁开了一双精光流转却有疯癫之意的眼睛……
这双眼睛睁开的瞬间,这寒潭旁一字排开摆放着的七口石棺中,其中那口外面被厚厚冰层包裹的石棺,冰层开始碎裂,石棺的顶板被推开,露出了一只干尸般的枯手。
这枯手出现的刹那,一股浓重的死气从石棺中弥散而出,紧接着银光一闪,这石洞外不知有多厚的那灰蒙蒙的雾气上方高空,出现了一个背生双翼银光灿烂的身影……
这身影微微扇动着双翼悬浮在高空,那寒潭深处睁开的眼睛里,浮现一抹诧异之色,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声轻笑回荡在这漆黑一片的寒潭深处,笑声虽轻,讥讽嘲笑之意却浓!
随着笑声回荡,那背生双翼的银色身影在高空凭空消失,回到了石棺中。随着石棺被合上,一股至寒气息从石棺中散出,这石棺外的冰层肉眼可见的迅速的生成,眨眼间恢复如初,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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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如利剑直插天空的巨峰顶上,一间比凡俗中的乡间祠堂还要寒酸许多的道观前,一个人正仰卧在观门前那摩擦得锃亮的石阶上酣睡。此人看打扮是个中年道人,满面红光浑身酒气,身形瘦小很是邋遢。
正酣睡间这中年道士忽然惊醒,坐起身来,遥遥望向北方天空的尽头……看了片刻后,忽然头疼欲裂,捂着脑袋卷缩着身体,不停的用拳头捶打着脑袋,好一会才觉得舒服了些,抬起头迷惑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会觉得该有鼓声?”……
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却在脑海中搜寻不到头绪,头疼的感觉随着思索袭来……这邋遢中年道士揉了揉太阳穴,嘿嘿一声傻笑,彻底不去想这时不时会忽然冒出的古怪念头……
这才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怪叫一声,转头四处寻找起来,最后在道观门槛里边拾起一个青皮酒葫芦,晃了晃,发现尚余大半葫芦酒,满足地笑个不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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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海岛上,没有一株植物生长,整座海岛都是残破不堪的石块,依稀能看出在久远的岁月前,这些残破的石块所筑就的建筑该是多么恢弘气派……
这些巨大的建筑坍塌遗留的石块,铺满了整座岛屿,一直延伸进海里,似乎无边无际。岛上石块堆积最厚的地方,一个完好的石像忽然微微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茫然,还有无尽的痛苦之意……
这化为石像之人被惊醒后片刻后,眼神恢复清明,痛苦之意却显得更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同石像一样的脸上,扑簌簌掉落下石屑来……
一声叹息从这石像之中传出,满含浓浓的遗憾,随即这石像缓缓闭上了眼睛,重新化为一座石像,重归于这废墟无数的石块当中,再无一丝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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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九思大长老的口鼻之中不断有鲜血溢出,显然那天空之中臂缠双蛇的天外来客仅仅一声不满的嗯声,对大长老造成的伤势远比夏渠老道以为的严重!
夏渠老道迅速取出一个玉盒,打开来,从中拿出一枚药香浓郁到凝如实质的丹药来,身影一闪来到大长老身旁,不由分说直接塞进大长老嘴中,面色铁青看着夜空里那个辨不清面目臂缠双蛇的身影,那一步迈出将要有新气象却被刻意压制下来的气势开始有了缓缓攀升的迹象……
始终哈哈大笑的烛九思被这一枚珍贵至极的丹药塞入口中,打断了笑声,却见夏渠老道毅然就要迈过那道门槛,一把按住夏渠老道的肩膀……
入口即化的丹药磅礴的药力修复着那一声嗯声造成的伤势,一时说不出话的大长老对着老友坚定的摇了摇头,阻止了夏渠老道这决然突破境界的想法。
三息过后,大长老伤势缓和,开口对夏渠调笑着说道:“你当年得来的三枚一线丹,可算是让我分了一枚……”说完开心不已的笑出声来,见夏渠老道有些急眼,安慰道:“在我祖城,你且看着就好,今日必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轻轻拍拍夏渠老道的肩膀,迈出一步,隐隐将夏渠老道护在身后,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一脸肃杀之色看向天空之上那宛如仙神下凡的身影,遗憾的说道:“可惜,只是一具分身!”
这臂缠双蛇宛如神祇的身影,听到了大长老这句大不敬的话语,脑后那轮明月散发出的清光虽将其面容遮掩的朦胧不清,但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亮起,落在了烛九思身上,却不屑对这如蝼蚁般弱小之辈说什么……
两条缠绕在臂膀之上的紫黑色蟒蛇身上银色斑纹突然一亮,缓缓游走着从其双臂之上脱离开来,迎风便长,瞬间变得庞大无比,身周电光缭绕,展开庞大的身躯,两蛇尾巴缠绕在一起,将整座祖城围得严严实实。
自这如神祇一般的天外来客降临,就始终毕恭毕敬的侯立一旁的苏无悔,此刻放肆的大笑起来,尤其是见这两条巨蟒展现真身围拢祖城之后,发现仅仅两条巨蟒散出的气势就已经是在场之人无可匹敌后,笑声更大,尖利得不似人声……
这如神祇般的身影将目光从烛九思大长老身上移开,看向苏无悔的瞬间,这苏无悔的笑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迅速换上一副恭敬无比的面孔,就在空中,五体投地大礼参拜起来……
“引仙台掌座苏无悔,恭迎摩赤天天主!”跪拜在地的苏无悔如念颂词般说出了这句话后,这被称为摩赤天天主之人似乎很是满意苏无悔的态度,一抹淡淡的笑意从这摩赤天天主身上传出,不断劈向其身的雷霆闪电都在传出的笑意里偃旗息鼓,退散不见。
无尽的天地灵气被这笑意吸引而来,聚集在这摩赤天天主身旁,形成一朵朵宛如活物的花朵,纷纷扬扬洒落消失,又不断生成,更让人觉得这高高在上宛如神祇的摩赤天天主宝相庄严神圣至极!
苏无悔起身,转身看向烛九思,厉声喝问道:“烛九思,还不速速拜见天主!”
烛九思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苏无悔的喝问,依旧冰冷的看着这被苏无悔尊称为摩赤天天主之人,半响才不无遗憾的说道:“还是亏了……”
说完一拍腰间,身前出现了一面有些老旧的大鼓,这面鼓白骨为架,一人多高,鼓面不知何物制成,一股浓重的血煞之气从这面鼓出现的瞬间,就如一场飓风,横扫四方,两条巨蟒都畏惧的缩了缩身子,那天花乱坠的神圣景象都被搅扰得明灭不定。
从进入这方天地始终淡然自处的这摩赤天天主,从这面外表普通却血煞之气惊心的鼓出现的瞬间,身躯一颤,脑后的那轮明月都一阵扭曲……
烛九思大长老伸手轻抚鼓面,面带追忆之色,随即抬头,风轻云淡的朗声继续说道:“大敌当前,当击鼓迎之……”
说完,握拳蓄势,长吸一口气,不等呼出,一拳捶向鼓面!
一声沉闷却并不响亮的鼓声传出,满城八荒部族人,但凡修炼有成,浑身血液如沸腾,血气不受控制的激荡,浑身血线不由自主浮现!这声可以说是微弱的鼓声,并没有响彻天际,而是响在了每一个八荒部族人的心中!
击鼓之后,烛九思大长老保持着击鼓的姿势浑身发颤,高大的身躯在击鼓的瞬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鼓声响起,始终淡然自若的摩赤天天主却心头警兆顿生,大祸临头之感搅扰得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境怒涛阵阵!摩赤天天主毫不犹豫,伸手一指烛九思,那两条吞噬天劫一般的雷霆如吸水的巨蟒,昂起蛇头,张开巨口,一阵腥气扑鼻却阴寒渗人心魄的阴风吹向了烛九思。
覆盖着祖城的星辉,在这阴风吹来的瞬间,忽然鼓起,就如撑开的伞面,将烛九思大长老笼罩其中,这销魂腐骨的阴风仅仅如吹皱一池春水般吹过,徒劳无功……
摩赤天主一声冷哼刚刚发出,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道血红色光芒,如闪电一般从这覆盖祖城的星辉中钻出,直奔这两条巨蟒,速度之快,让这两条巨蟒避之不及。这血红光芒从一条巨蟒口中钻入,却从另一条巨蟒口中钻出,血红之色更浓,一闪而逝,不知所踪。
两条遮天蔽日的巨蟒,却一动不动。清风徐徐而过,这两条尾巴缠绕在一起的巨蟒,表皮开始剥落腐朽,露出里边的骨架,也如历经万古岁月般腐朽成灰,被风吹散,洒落的到处皆是,犹如刮起的尘土……尘埃落定后,什么也没剩下,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摩赤天主那声冷哼此刻尚未来得及消散,见此情景,心中惊疑不定,那血红色光芒是何物,以其修为都看不透……
烛九思大长老气息萎靡了下来,收回擂鼓的拳头,扬天哈哈大笑,笑得好不畅快!
这摩赤天主惊疑不定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就摒弃杂念,抬起右手,对着下方这座巨城徐徐按下!随着这一掌按下,摩赤天主身后那破开的阵法空洞外,无穷无尽的莫名气息灌注其身,并随着这一掌按下,这莫名气息从其手掌散发而出,形成一只金光耀眼的遮天巨手,犹如天威,宛如神罚,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向着祖城缓缓拍下……
就在鼓声响起的瞬间,无人注意到祖城南边的入口处,那两尊与山齐高栩栩如生的石像里,负手在后轻蔑望天的那尊石像,身上厚重的星辉忽然一阵激荡,渗入这石像体内不见……
这石像随着鼓声响起,眼睛部位忽然又了神采,随即身躯微微一动,脱离开了身后紧密相连的山体,抬起右手,对着天空中那刚刚凝聚出遮天巨手的摩赤天主遥遥用力一捏!
几乎就在这石像好似活转过来的瞬间,刚刚施展神通打算一击屠灭这座巨城的摩赤天主,忽然心悸不已……下一刻,那遮天巨手即将拍落之时,也是那蔑视望天的石像遥遥一捏之时,摩赤天主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脑后那轮明月骤然变大,将其护在其中……
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甚至无迹可寻却也无可阻挡的力量随着这石像遥遥一捏,作用在这摩赤天主身周,有那轮明月护身的摩赤天主就像是被凭空捏死的虫子,爆出一团血雾,凄厉的嘶吼戛然而止……
满城皆静,随着这摩赤天主像被捏死的虫子一样被诡异的灭杀,当空即将拍落的遮天巨手瞬间烟消云散,唯有大长老烛九思畅快的笑声回荡在这八荒部族祖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