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从贴身婢女口中听到转述,相当不高兴,认为双月越俎代庖,因为当家作主的人是自己,岂能在未经知会下就擅自做主,简直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底,原本想把人找来教训一顿。
可是接着又听身边的彩荷她们说,府里的奴仆原本还惊慌失色,却因为双月这番声明而不再恐惧害怕,大家都相信薄家不会倒,一定会度过这次的难关,薄母顿时愣坐在椅上,心想这事原本是自己该做的,可是她却慌了手脚,完全没了主意,是双月替她办到了。
所以,她能责怪双月吗?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这么认为,也相信薄家一定不会有事,所以婆婆不要太过忧虑,照顾好自己,才能应付可能的意外和变化。”双月坚信地说。
“我可吃不下。”薄母揉着鬓角说。
她故意挑衅地问:“难道婆婆对自己的儿子没信心?”
“谁说的?”
“那就多吃一点……”双月将盛好的莲子汤推到她面前,佯叹一声。“要是婆婆饿坏了身子,相公一定会自责,认为自己不孝,就这样蜡烛两头烧,再健康的人也会撑不下去的。”
“哼!”薄母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舀了口莲子汤来吃。
“还有点心……这个很好吃……”双月在心里偷笑。
虽然还不确定婆婆对她的想法是否改观了,至少两人相处起来,已经没有刚开始那种尴尬和别扭,也自然多了,这已经算是个好现象。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天,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和考验,他们绝对可以顺利度过这一关。
她在心中向上帝祈祷着。
到了傍晚时分,薄子淮终于回到府里了。
“吃过了吗?”见他进房,双月只关心这个。
薄子淮不发一语,只是张臂拥住她,将头搁在她的颈窝之间,似乎真的累到连说个话都没力气。
“……好好地充电,要充饱饱。”双月也同样伸臂搂住他的腰背,给予相公最大的支持。
他闭着眼皮,唇角微微一掀,尽管无法完全理解,可是却能心领神会双月话中的意思,从她身上汲取能量。
“今晚留在家里好好地睡一觉,天大的事等明天早上再处理。”她再舍不得,能帮的还是有限。“精神不好,注意力不集中,更容易出错。”
“好。”薄子淮将怀中的身躯揽得更紧,因为她没有给自己压力,什么都不问,只关心自己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其实他最大的隐忧还是家里会乱成一团,府里从上到下,个个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可是方才进门,感受到的气氛与平常无异,所有的人各司其职,做好分内的事,神情也不见半点慌乱。
薄子淮随口问了小全子,小全子才将前几天双月对所有奴仆说的话告诉他,让他几乎红了眼眶。
这就是他的妻子。
相信天底下,也只有双月才办得到。
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撑起薄家的未来。
待双月伺候他更衣之后,便让人把晚膳端进寝房内,还故意用碗公盛了满满一碗白饭。
她又在白饭上挟了像小山般的菜,然后开口催道:“快吃!”
薄子淮低笑一声,不过可不敢违抗妻命,乖乖地捧着碗公,一口一口地吃着,还满脸津津有味。
当妻子的两手托着下巴,看着老公满足的吃相,其实也是一种幸福的滋味,双月不禁这么想着,可惜自己的厨艺真的不行,搞不好还会害人拉肚子,所以还是不要勉强亲自下厨。
见碗公内的饭菜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双月又舀了碗汤,搁在他面前,然后继续看着,幸福其实很简单。
他们之间也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小动作,就能意会到对方的想法。
直到薄子淮吃完这顿比平常还多上一倍的饭菜,仿佛体内承受的压力也全都消失了,脸上的线条不再紧绷。
“吃饱了?”双月堆满了笑意。
“吃饱了。”他握住双月托着下巴的小手说。
她扬高嘴角,也用力回握着。
“怎么不问我证据都找齐了吗?”薄子淮浅笑地问。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不问。”她说得理所当然。
薄子淮眼底的笑意转深,似乎很满意双月的回答,不过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又稍稍透着一抹忧心,虽然很淡,她还是看出来了。
“怎么了?”双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在彼此交握的双手上。
他沉吟一下。“我想……虽然这回是被人刻意栽赃诬陷,不过还是难逃监督不力的责任,说不定会被降职处分。”
“可以不用当官了吗?”双月兴冲冲地问。
双月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薄子淮低笑几声。“你就这么希望我不要当官?”也只有她会这么想。
“能不当就不要当,想为百姓做事,也不一定非做官不可。”她的历史虽然念得不太好,不过也知道在下一任皇帝上台之后,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自然希望薄家能避开,不要被卷进其中。
“这事全看皇上的旨意,不是我能决定的。”他对官位也看得很淡,只是单纯地想为百姓做事,而为官是最快也最直接的方式。
她耸了耸肩头,一脸无所谓。“就算以后真的不当官,而是在路边卖菜,我也一样会跟着你去摆地摊……对了!说不定我们可以买一块地,自己学种菜,而且是不洒农药的有机蔬菜,我可以来做环保先锋,从现在开始就灌输大家环保的观念,这样也不错……”
“即便被削去官职,我也不会让你落魄到必须抛头露面去路边卖菜。”听她说得煞有其事,薄子淮一脸好气又好笑地打断她的想象力,不过能像双月这么豁达,又看得开,可不是每个女人办得到。
双月白了他一眼。“你可不要小看卖菜的,在未来的世界,就有很多人专门在种有机蔬菜,靠它赚钱的。”
“有这种事?”他半信半疑地笑问。
她笑哼。“不要怀疑。”
“我不是在怀疑你的话,而是难以想像。”薄子淮笑着澄清。“无论如何,让你和额娘过舒适安逸的日子是我的义务和责任,我绝不会让你去卖菜的。”
“……是,就全靠相公了。”双月最后选择咽下舌尖的话,不想跟古代男人争辩这种小事,因为有些价值观是很难在一夕之间改变的。
“交给我。”薄子淮面容严肃地颔首。
在双月的观念里头,一个家的建立是需要夫妻俩共同去打拼,而不是丢给其中一方负责,不过见薄子淮这么希望自己能依赖他,那么她也乐意多依赖他一点,或许对当相公的来说是种鼓励。
她还在摸索如何当个好妻子、好媳妇,这项课程真是门高深的学问,恐怕是一辈子都学不完。
终于到了第七天,薄子淮将搜集齐全的罪证呈给担任钦差大臣的禛贝勒,由他来定夺。
厅内弥漫着凝重低沉的气氛,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过了许久,禛贝勒终于搁下手上要呈给皇上的奏折,奉旨为钦差大臣的他,得以先行过目。
“……即便这些证据真的足以证明了你的清白,不过你纠举不周,还是难逃其责。”禛贝勒厉声地说。
薄子淮拱起双手,躬身回道:“下官明白。”
“我也算是了解你的为人,不相信你会做出知法犯法之事,若非如此,早就二话不说,先将你押解回京。”他恩威并施地说。
“贝勒爷恩德,下官铭记在心。”薄子淮屈下单膝,以表心意。
禛贝勒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起来吧……我先将这些罪证带回京去,恭请皇上过目,至于会如何发落,你就静待旨意吧。”
“多谢贝勒爷。”他回道。
搁下茶碗,禛贝勒将几案上那迭收贿的账本和细目等重要证物交给随行的人,准备离去,不过才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
“还有跟你的夫人说,之前欠下的人情已经还清了。”自己也并非寡恩无情之人,救了嫡长子的恩情,还是会报答。
说完,禛贝勒便大步地离开了。
而薄子淮也率领数位部属,恭送钦差大臣一行人离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帘,在场的部属和士兵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
不过薄子淮脸上却没有太明显的喜色,不是为了可能降职,或是处分的事,而是衷心希望这次的风波能尽快过去。
他要赶紧回家,好让妻子能够安心。
果不其然,就在薄子淮踏进家门那一刻,就见双月痴痴地站在那儿等他。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只不过是再简单再平凡不过的对话,对他们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禛贝勒相信你的清白了。”双月很肯定地说。
薄子淮上前牵起她的手。“就算他相信,最后还是要由皇上来圣裁。”
“如果皇上还是不信,我就跟你一起去见他。”夫妻就是要祸福与共。
“我知道你会的。”他笑得温柔。
“婆婆很担心你,去跟她报个平安吧。”双月拉着相公,一同前往西边的院落。
无论还要面对多少劫数,她都不会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