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下三天。
双月一面捧着补服过来,伺候薄子淮穿上,一面这么想着。
“在想什么?”见她心神不宁,薄子淮当然猜得到是为了何事,不过还是装作不知情。
她抬眼瞅了一下。“我今天跟你去‘上班’。”
对于这些怪异的字眼,薄子淮早就听习惯了,大概懂得她的意思,于是愕然地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了。”双月丢了一颗白眼过去。“而且不只今天,在你生辰的最后这三天都要。”
“双月……”薄子淮不由得失笑。
“我可以扮成奴才的样子,这样跟在你身边,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她都已经想好了。
“双月……”
她不给薄子淮拒绝的机会。“你或许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可是与其待在家里提心吊胆,还不如跟在你身边。”
“双月……”
“让我去!”双月相当坚持。
“双月。”薄子淮一把抱住她,让双月眼眶不禁泛红,也伸臂用力回搂。“我会待在部院里处理公文,什么地方都不会去,所以不会有事的。”
“可是有句话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搞不好屋顶年久失修,不小心掉了一块砖瓦下来,刚好打到你的脑袋;或是等一下有地震,就是地牛翻身的意思,你不小心跌倒,把自己撞昏了,没有及时逃出去……”她不断想象各种可能,愈想心头就愈慌了。
薄子淮不知该恼她诅咒自己,还是因为这些荒唐的想法而大笑。“我很确定屋顶很牢固,不会有砖瓦掉下来,至于地牛翻身更是从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不代表就不会发生了,千万不能轻忽大意……”双月又“啊”了一声。“你跟我说过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会不会突然复发了?刚刚还听见你咳了两声,要不要找大夫来看一下?”
“双月,我会格外小心注意的,不要担心……”他有些哭笑不得。
双月也知道自己就像惊弓之鸟,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大惊小怪的,可是她真的冷静不下来。
“我真的不能跟你去?”她沮丧地问。
他用掌心轻抚着双月的背脊。“你若是跟去了,我会无法安心处理公务。”何况总督部院里都是男人,更不能让她跟去,就算扮成奴才也一样。
“……好吧。”双月也不能任性到硬要跟不可。
“我答应你会早一点回来。”薄子淮柔声地允诺。
“嗯。”她将脸蛋偎近男性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他的气味,也令自己的心情安定许多。
待他把补服穿戴好,便踏出寝房。
等在外头的小全子朝他们躬了下身,自从主子娶妻之后,自然也不便进去伺候梳洗了。
“对了!”双月灵机一动。“相公,让小全子跟着去好了。”
小全子突然被点到名,一脸不解地等待指示。
“……小全子,你这几天就跟着大人去总督部院,不管他去哪里,就算是上茅房,都要紧紧地跟在身边,要时时刻刻提高警觉,注意四周的动静,有任何状况,随时让人来通知我。”她叮咛地说。
“呃……”小全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求助地看向主子。
薄子淮笑叹一声,也不得不答应这个要求。“好,这几天就让小全子跟着我,这样总放心了吧?”
“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双月嘱咐地说。
“你也一样。”他深深地看着她,意有所指。
“我会的。”双月自然明白这句话在暗示什么。
两人望进彼此的眼底,有些事已经不需要再用言语来表达了。
待她送薄子淮出门之后,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活到这么大,双月从来不相信什么命运,鬼阿婆那天不也同样说过了,就算命运已经注定,也并非真的无法改变,只是对象换成自己所爱的男人,攸关他的生命安全,在关心则乱之下,自然无法正常思考。
其实所谓的命运,应该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努力,既然相公原本会在几个月前的那场大病中去世,可是现在已经成功躲开了,那么绝对可以逃过下一关,无论要面对什么,一定要有信心。
于是,双月打起精神来用早膳,然后找些事来做。
“……别以为嫁进门了就是主子,府里的事最好少插手。”
她又想到婆婆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担心自己想要夺权,在薄家待了这么久,要不了解都很难。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说服婆婆接受自己?
就算再聪明再有智慧的女人,都无法克服这道千古难解的婆媳问题,何况是她呢?这并不是在灭自己威风,而是在漫画里头,通常王子与公主结婚之后,故事就结束了,根本很少提到婚后的婆媳相处,以及沟通了。
双月心里也明白这不是说几个故事就能够解决,不禁大为苦恼。
不久,外头飘起细雨,空气也多了湿意,让双月振作起来的心情又郁闷了。
“……夫人。”小惜的呼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双月睇着小惜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了个底,因为相公出门,身边没有了靠山,不失一个大好机会。
“老夫人有请。”小惜一脸担忧地传达。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只有应战了。
“说我马上过去。”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
小惜便先出去向等在外头的婢女回复主子的意思,然后又踅了回来。“真的不要紧吗?”
“我不会逃避的。”无论婆婆想要怎么恶整她,甚至当面数落她的不是,双月都要往前走。
就这样,主仆俩走进了细雨纷飞中。
双月拉拢一下披肩,两眼不仅熠熠有神,全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的斗志,摆出一马当先、万夫莫敌的架势,脚步未曾停歇地前往位于西边的院落。
为她打伞的小惜被双月身上的万丈光芒给闪花了眼,不过心里还是相当忧虑,却又帮不上忙,只有干着急的分。
来到目的地之后,站在寝房外头的紫鸳等待着主仆俩来到面前,便先朝双月福了下身。
“夫人请。”其实她和彩荷、碧玉也都还在观望,这一场婆媳之争,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不用跨进门坎,双月便瞧见坐在屋里的婆婆,依旧摆出一张高贵傲慢的表情,真替她觉得辛苦。
待双月进了门,就解下披风交给小惜。
“婆婆找我来,不知有何吩咐?”应该这么问没错吧。
“跪下!”薄母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
唉!果然是想趁相公不在,把她找来教训一顿,双月觉得这个梗太老套了,能不能多点创意,不然一下子就被猜中了。
“你敢不从?”薄母咬牙斥喝。
“我做错什么了吗?”她真的很想叹息。
“无论有没有做错,都给我照做……”说着,便朝身边的几个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快点把她按在地上!”
彩荷和紫鸳她们不禁面面相觑,毕竟双月现在可不是婢女的身份,而是主子,背后又有靠山,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见婢女你看我、我看你的,竟敢不听自己的明令,薄母的火气烧得更旺。“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让她跪下!”
“理由呢?”双月睨了她们一眼,大致猜得到为何不敢照办。
“什么理由?”薄母愣愣地问。
“既然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下跪?”双月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在圈椅上坐下。“我既不是府里的婢女,不可能再任由打骂,婆婆也不承认我这个媳妇儿,那么总该有个理由,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薄母握紧座椅的扶手。“我说的话就是命令。”
“那么我只能说声抱歉了,对于不合理的命令,我可以选择不去服从。”对双月来说,这是很自然的观念。
“什……什么?”薄母简直傻眼了。
双月将目光移往侍立在一旁的彩荷她们,用询问的目光问:“有茶吗?”这不是在摆架子,而是提醒。
“呃……是。”彩荷她们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去准备。
“你凭什么使唤她们?”薄母气结地问。
她口气毫不退缩地说:“奉茶是基本的礼数不是吗?如果是婆婆的话,应该也会这么要求的。”搞不好还会先骂人。
“你想气死我吗?”薄母从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
“当然不想了,我真心希望婆婆能长命百岁,能亲眼看着孙子出生,看着薄家愈来愈兴旺,到时就会明白相公娶我是正确的选择。”双月口气充满自信。
可惜听在薄母耳中,却相当不中听。“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嗯,是有点太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该怎么生存下去,何况脸皮厚一点,可以挡一下刀枪,也是必要的。”她可是有经过磨炼,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薄母瞪着面前的双月,活像她头上长出了两只角,原本就觉得这个贱丫头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这下更感到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