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放开我……”她尖声大叫。
双月无法接受这种欺负,这种惩罚太不人道了。
她使尽所有的力气,又踢又踹,让碧玉和紫鸳也同样一身狼狈。“你们再抓着我……我要咬人了……”
“你们快把她抓稳了!”吴夫人不忘吆喝。
眼看其它婢女就要一拥而上。
上帝,救救我……
谁来救我?
双月在心中吶喊。
“住手!”一直等不到双月端着点心回去,薄子淮马上命小全子去找人,才听厨子说被额娘的婢女带走了。
薄子淮早就猜到瞒不了多久,也一直在想如何帮双月安插个位置,既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又不会太过醒目,让额娘留意到她的存在,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所以立刻赶过来。
可是当薄子淮又惊又怒地看着双月被人压制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凌乱,而她依然奋力地反抗,不肯认命服输,不禁怒火中烧,几乎烧去所有的理智。
“额娘这是在做什么?”薄子淮忘了左脚行走还有些不适,昂然地上前。
“做什么?”薄母听见儿子用少见的质询口吻说话,心中更不满了。“当然是在管教府里的奴仆了。”
他面容一凛。“敢问额娘,她做错了什么?”
“自然是对主子无礼。”听到唯一的儿子为了别的女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简直不可饶恕。
薄子淮寒冰似的目光由高往下睥睨,掠过了碧玉和紫鸳,让她们心头一惊,不得不先放开双月,退回主子身边。
而此刻的双月虽然不愿承认真的害怕了,不过确实也受到极大的惊吓,更没受过这种待遇,身心脆弱到快要撑不下去,她没有掉下一滴泪,只是方才用力过度,现在全身正不断地发抖,多想要有个人可以倚恃,需要一块救命浮木。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把手伸向这个男人,他会把它挥开吗?还是愿意握住自己的手?
真的可以……向他求救吗?
双月惊惧不已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么迟疑、那么小心,怯怯懦懦的,就怕又会被拒绝了。
往日的阴影再次浮现脑海中……
“妈妈……”
“走开!”
不会的,这个男人自认是主子,一定会挥开她的手,只因为她是婢女……
这么一想,双月伸向前的小手,便要缩了回去,却马上被只带了些薄茧、温热的男性大掌给紧紧握住。
他没有拒绝。
他抓住她的手了。
这一剎那,反而让双月强忍多时的泪水滚了下来。
“站得起来吗?”薄子淮瞅着她被打肿的双颊,抽紧下颚问。
双月噙着泪,朝他用力地颔首,也借由手上抓握的力量,好不容易站直,不过膝盖还在打着摆子,只能咬紧牙关撑住。
“子淮,你这是……”薄母怒不可遏地喝道。
薄子淮冷漠拘谨地回道:“既然是她的态度过于无礼,也该由孩儿来管教,就不劳额娘费心了。”
“子淮,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你额娘说话……”吴夫人自然要站在阿嫂那一边,毕竟这个家是她在把持,可是却被一记冷眼给冻住后头的话。
“这件事还请姑母不要插手。”她最擅长的就是在额娘身边兴风作浪、说三道四的,只因为是长辈,薄子淮不便管束或警告,才会一再放任。
吴夫人表情陡地一僵,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子淮,她可是你姑母。”薄母握着座椅扶手斥道。
他冷眸一扫,那眼神的力道让薄母心头没来由的一凛。“额娘,奴仆虽是薄家的财产,同样也是人,凡事适可而止。”
薄母气得全身发抖。
“姑母,若是侄儿说话得罪了,还请见谅。”薄子淮面无表情地睇道。
闻言,吴夫人干笑几声。“说什么得罪,没这么严重。”
“那么侄儿失陪了。”说着,他又望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额娘。“额娘,请恕孩儿先告退。”
这是二十七年来,薄子淮头一次在额娘面前占了上风,看到她被气得脸色丕变,说不出半句话,应该觉得惭愧才是,可是……整个人却因此变得轻松不少,仿佛身上沉重的枷锁一一被移开来。
如果明知额娘的所作所为是错误,是蛮横不讲理的,却不加以制止,一再纵容,就真的是孝道吗?
不,他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只是不敢去做罢了。
那么以后呢?
薄子淮不打算再逃避下去。
离开西花园,在回去的路上……
“你的脚还好吧?”双月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愈走愈慢,才想到他的脚伤,于是主动搀住薄子淮的手肘。
直到这时,她还是有些余悸犹存,双颊更痛到都麻痹了,可是却有种安心的感觉,双月一向认为自己够独立了,可是当自身遇到危险,或是无法承受的变故,还是渴望有人拉她一把,有个人能在身边。
她也有想依赖别人的时候。
听双月这么问,薄子淮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没事……你呢?”
“还好。”反正都挨了巴掌,不好又能怎样。
薄子淮睇着她脸上惨不忍睹的情况,感到心疼,但也有些想笑。
“这副模样算还好吗?”
见他嘴角有着明显的上扬,双月不禁羞恼地娇斥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肿得像猪头,不过还是不准笑。”
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词,薄子淮笑到双肩抖动,想要努力抿住唇角,不让声音逸出来,可是实在憋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双月瞪了一眼,在心里咒他最好笑到下巴掉下来。
“大人!”等得很心急的小全子见到他们终于回来了,马上奔了过去,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子笑成这样,不禁有些错愕,又看到双月的惨状,一时之间也目瞪口呆。“你的脸……”
“没关系,过几天应该就会消了。”她不想回忆不久之前经历的恐慌,轻描淡写地说。
薄子淮已经清了清喉咙,止住了笑意。“去把消肿的膏药取过来。”
“是。”小全子快步走了。
待双月搀着薄子淮回到寝房内,先让他在座椅上坐下来休息。“你刚刚和老夫人用那种口气说话,不怕她生气?”
“你不是也说过我只想当个孝顺的好儿子,可是却在娶妻这件事上不肯如额娘的愿……”薄子淮苦笑一声,头一遭对别人吐露内心话。“其实我只是想用这点小小的反抗来报复她,想让她知道我这个儿子不是可以让她掌控的。”
他终于面对内心那个反叛不孝的自己。
双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即使必须冒着让薄家绝后的危险,也要坚持到底?”
“对。”薄子淮果断地回道。
听他承认得这么爽快,双月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她并不是不能理解薄子淮的想法,可是都过了青春期这么多年,这个叛逆也未免来得太晚了。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他问。
薄子淮不是用命令的口吻,而是请求和征询。
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双月愣了愣,没有回答。
“你愿意吗?”薄子淮又问一次。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就算我想走,也没地方可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就像祖奶奶所说的,我真的活不过二十八,那么在我有生之年,你都愿意陪着我吗?”他把说话得更明白。
“你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她说你活不过二十八,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不做最后的努力,就只会乖乖等死吗?”双月听得火冒三丈。“亏你还是个男人,年纪又比我大这么多岁,想法居然这么消极……”
“双月。”薄子淮唤着她的名字。
双月顾不得牵扯到脸上的疼痛,劈里啪啦地数落一番。“我失去一切,被带到这个鬼朝代,可不是来眼睁睁看你死的……”
“……双月。”他又唤道。
她娇吼道:“有话就说!”嘶……脸颊好痛。
“我当然不是要引颈就戮,只是世事难料,总有无法提防的,所以更需要你在身边支持我。”薄子淮含蓄地表白。
“这点你不用担心,要是回不了现代,我也只能待在这里,除非有更好的去处,否则哪里也去不了。”双月无奈地说。
薄子淮看得出她根本听不懂,不禁叹了口气,索性换个方式。“在几百年后的那个朝代里,一个男人希望一个女人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就是……交往吧。”她偏头想着该用哪个名词。
他轻颔俊首。“那么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双月一脸惊愕,总算明白这个男人在暗示什么了。
“你想……跟我交往?”
“你不愿意?”薄子淮心口一凉。
若是在今天之前,双月一定会断然拒绝,可是在这一刻却犹豫了,怎么也无法说出个不字。
她蠕动着唇瓣。“为什么?”
“因为你比谁都了解我,比任何女子都让我心动。”他真心地说。
“就只因为这些?”双月总觉得这个理由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太表面了,她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