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的宿命到了,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她都必须要嫁到辰月。
牺牲自己的幸福,换辰月出兵,换南若太平。就算不为了南若黎民百姓,也要为了父皇母后。
有些事,她必须要做。
当她找到父皇,说她愿意嫁到辰月时,竟然得到了狠狠的一巴掌。
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连说话都未曾加重过语气,不管她惹出多大祸事都会宠她的父皇,竟然打了她!
那时她捂着脸,满是委屈。她只是想替他分忧,只是难得的想做一次英雄。
他将手放在身后,满脸悲伤与懊恼。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然后悄悄用手擦拭掉眼角的温润。
只是这一切,她都看见,父皇眼角的泪,让她心碎。
“身为一国之君,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便可无忧无虑。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不替我闯祸便好。作为帝君,若是连皇儿都庇护不了,又如何庇护南若千千万万黎民?”
十几年来,她的父皇第一次没有用朕自称,而是用我。就像普通人家的慈父,在安慰着自己的孩子,其中有着淡淡的悲伤。
父皇终于御驾亲征,柳逸臣,月言也随军而行。
他们一身戎装,策马西去。他们一直回头,父皇望着母后,柳逸尘看着她……
他们终于消失在地平线,母后却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只是眼内布满血丝。父皇身后的战袍,是母后连夜绣出的。
那日黄昏的太阳,将天染成娇艳的红色,如鲜血——一样的红。
谁也没想过,这一别,竟是永别。
半个月后,前线再次传来战报。帝君与天启大军在澧水畔,展开决战。帝君败,被困苍城。
听到战报后,母后当场晕阙,皇城百官更是惊慌失措。
南若本就缺少粮草,此次被困,若是没有救援,城破恐在朝夕。
她终究,还是要嫁至辰月。
父皇被困,南若此时已陷入死局,她没有选择。
她出嫁那天,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举国欢庆。有的只是她对南若的眷恋,以及母后的泪水。
母后替她亲手盖上红盖头,无数禁卫护送她至辰月皇宫。
皇宫中礼官朗声念诵祝词,将尾声拖得极长。
“两国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当夜她才得知,原来辰月的新皇竟是颛瑾。
他伸手揭开她的盖头,她低垂着头,凤冠上的珍珠在红烛下熠熠生辉。他似乎是失神很久过后,然后才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朕明日便去救你父皇。”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现在是辰月皇后,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样子,上阵杀敌终究是男人该做的事。”
第二日颛瑾果然未曾食言,他带着二十万铁骑以及无数粮草出征了。她再一次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他远去。一如当初,她目送父皇和柳逸臣策马远去。
她以为她终于完成了她该做的事,她的父皇,她的国家终于有救了。
她无比兴奋的写好书帛,绑在信鸽腿上,看着它飞往南若向父皇母后报喜。
忍着等待痛苦的煎熬,她在辰月皇宫忧心忡忡的等待了很多日,却依旧没有羽书自远方归来。
前线战事如何,父皇母后如何,她一无所知。
她终于又做出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打晕皇宫守卫,逃离辰月皇宫,偷走皇宫内最为名贵的宝马,策马向南而去。
日夜兼程三五日后,她终于赶到南若皇城,入目却不再是昔日的繁华的景色。
大地一片焦黑,亭台阁楼宫阙尽是被之一炬,有些地方大火还未熄灭,浓烟四起。偌大一个皇城,在大火中已成一片废墟。
她从马背跌落在地,身上的疼痛她却仿若未觉。她跪在残垣断壁间,捧起一把黑土,泪水不停的掉落。
“母后……”
后来颛瑾告诉她,他挥军赶到南若皇城时,南若都城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据生还者说天启大军攻破皇城后,烧杀抢掠,抢夺妇女,无恶不做。
临走之时更是屠城,血流成河后,放了一把大火。熊熊大火吞没整座皇城,燃烧七八日余未曾停歇。
她母后据说是在城破之时,用三尺白绫自缢于寝宫。尸体眼角含泪,面朝西方。
西方正是他父皇出征时的方向,也是苍城的方向。
她父皇也是在南若都城被破的前两日,由于兵粮寸断死于苍城乱军之中,他的手中紧紧攥着母后为他绣的战袍。
颛瑾早已下令修墓穴,厚葬她父皇母后。
她骤然闻此噩耗一病不起,颛瑾更是寸步未离。
她跪在他面前,求他替父皇母后报仇。
战火再起,由于天启大军刚攻打南若,损耗甚大,竟不能匹敌辰月大军,节节败退。辰月大军士气大涨,所向披靡。六个月余后天启都城破,天启国灭。
其后颛瑾更是横扫六合,荡平诸多小国,以辰月都城为帝都皇城,沿用国号辰月,年号辰月,为元年。
沐瑶痛苦的闭上双眼,这些记忆她曾故意忘记,不再想起。
没想到被月言勾起后,这些记忆却沉淀的如此浓郁,想起心中就隐隐作痛。
南若都城一别,转眼已是好几年,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南若长公主洛倾尘,也不是辰月皇后,而是沐瑶。
造化弄人,命运坎坷。
月言也将她跟随柳逸臣以及南若帝君出征的一切告诉她:
天启国大军已至澧水西岸,这也意味着南若已有一半国土,葬于天启铁蹄之下。
若是让天启大军渡过澧水,到达东岸,那么天启铁骑将在一日内长驱直入,兵临皇城脚下。
身前是敌人,身后是家乡,他们一步也不能退。
为了防守,帝君下令将多余的战马宰杀,用于食用。
在断粮多日后,所有将士终于饱餐一顿。
所有将士都知道帝君的决心,背水一战!
决战一触即发,所有将士都怀着必死的决心,南若士气大涨。
第二日,南若三十万大军与天启四十万铁骑战于澧水畔,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南若终究还是不敌,仅余数万残兵逃至苍城,天启大军围而不攻。
南若军队本就缺粮,此时被困,用不了几日便会城破。
介时,天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活捉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