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抬起头,夕儿见她满脸的泪光,神情悲恸,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夕儿抬起手,给她抹了泪,微笑着柔声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千寻仍是无声之泣。夕儿拍着她背后,只说着“别哭了。”
千寻反复抽抽噎噎地道:“姐姐,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时候不早了,妹妹你先回神后殿吧,这毒虽有解药,太劳累了也难免落下病根不是?”夕儿拍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话音羽毛一般轻柔。
千寻再说不出话来,哽咽着又把头埋在夕儿肩窝。夕儿劝着她,发现她哭着睡了,就叫侍女来把她抬回了神后殿。
问君可知相思苦,徒惹神女泪成空。
那红豆,原来是要送给师兄。
“这女娃,倒不见得都是装的。”人都走了,安安才说话。
“可我在邢宇见到的她,却是十成的真心。”夕儿轻轻掩上门说。
第二日,天泽来扣夕儿的门,说是有事相谈。
正是清晨,两人便在箴密王宫的后庭故作闲步。王宫后庭花果繁多,茉莉、桔梗、美女樱都开了。虽是寻常花株,但花红叶绿,乱迷人眼。
“琴师叔到了海襄,倒是没有消息了。”天泽一边和夕儿说着话,一边赏着后庭。箴密在东华最南方,虽不如玉都花满一城,但也常见繁花美景。他自小长在越安,灵越山上的花草已让他觉得美了,这箴密的夏花竟如此娇艳。
“琴师叔自有分寸。”夕儿也打量着庭中那颗石榴树。重生之后,夕儿难得见到石榴花。以前家中种过高丛石榴,离地一丈,当年为了摘那颗石榴还差点送了小命。而箴密后庭种的是矮丛石榴,离地还没有半丈,那鲜红欲滴的果子不过夕儿头顶高,也比从前的娇小。
天泽顺着她的视线,走过去,一伸手就摘下了那小石榴,递给夕儿。夕儿拿近了细看。
天泽突而嘴角微翘,道:“书上说人面桃花相映红,夕儿这是人面石榴了。”
这话按理听不出褒贬,夕儿却觉出几多赞许来。
“琴师叔没有消息,几日了?”夕儿将小石榴塞进小荷包,问道。
“三日。”天泽话音刚落,庭院中央传来幽幽筝音。琴音如泉水自幽谷而来,潺潺流去,不见其踪。几番缠绵悲切,几番孤鸿清啼。夕儿前世的琴艺登峰造极,听出这抚琴者几次误弹,却不失曲美,似情绪激动而不计较指法了。
“师妹,可随我去一趟罢?”天泽望向琴声飘来的方向,目光深邃,不动声色。
“拿了师兄的石榴,自然要陪师兄走一趟了。”夕儿看向天泽侧脸,笑道。
两人笑语着走入后庭中央,见一水榭小亭立在湖面,外有纱帘笼罩随风而飘。四面芍药花飞了一地,红香散乱,白纱如羽。若隐若现间,却见那庭中坐着抚琴的不是千寻又是哪个?
千寻今天没有带着繁复的头饰,头发只分两股简单束在后面,只簪这白玉蝴蝶簪。身穿粉蓝笼纱织锦襦裙,暗纹绣着点点蝴蝶。这装束分明就是夕儿一贯穿着。
一曲终了,千寻素手轻放弦上,才发现来人,轻咳两声才道:“千寻见过世子。”说完抚着胸口,似要摇摇坠坠地起身。
天泽上前行礼道:“公主为何一人在此,没有侍女陪同?”
千寻又咳了几声,欲言又止,眼眶泛红,仿佛柔弱易倒。几番起身又坐下,突然撑着琴台的手一滑,闷声倒在琴前。
天泽回头对夕儿道:“师妹,上去扶一下公主吧。”
夕儿应了,走进千寻,双手扶起她的身子,靠近她耳边低语道:“叫秦月华来接你回去,不然我就告诉师兄你使的手段。”
千寻终是九岁少女,眼中立刻泄露了惊惧的情绪。
“公主可还有不适,民女即刻去知会大祭司。”夕儿扶了千寻坐在琴台,恭敬道。
“祭司不过离开一会,稍后就会回来。多谢世子和夕姑娘。”千寻定定地看着夕儿,有气无力道。
“既如此,我们告辞了。公主独自在此,一切小心。”天泽又行了礼,带着夕儿走了。
少顷,秦月华从水亭另一边款款走来,看见千寻扑在琴台上,抚着她的额发道:“公主,事已至此,通知王吧。”
“不,大祭司,还有三天,让我再争取三天。”千寻扑在秦月华怀中,泣道。
秦月华搂着千寻,一声喟叹。
回去登明殿的路上,夕儿和天泽又路过石榴树下。
“夕儿,你和公主从前认识?”天泽抬头望着满树红花,问道。
“邢宇有过一面之缘。”夕儿如实道出。千寻几番做戏,夕儿难以带她一如往常。
“箴密族长,其实在海襄,”天泽突然沉声道出,“箴密全族隐瞒此事,不知为何。恐怕这里要变天了,不管如何,我们都要立刻离开箴密。”
“卜言尚未拿到,真的要离开?”夕儿明白,这次卜言一定十分重要,琴才会如此看重。
“我们接走公主。”天泽胸有成竹。
“公主不愿意走,我们又能如何?”漫天飞花,夕儿看得入迷。
落花突然飘至夕儿额头,天泽伸手捻去,道:“箴密王宫太过危险,为了公主安全,我们必须带着公主离开。”
“你怀疑秦月华?”夕儿也抬手捻去天泽鼻尖的落花。
天泽闻言突然勾起嘴角:“我不怀疑任何人。因为我不在乎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