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明知不得善果,但也不改初衷”? “虽明知不得善果,但也不改初衷”!恍似一层层的浪涛袭来,几乎让宇文川远站立不稳!相信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把钢刀利剑能比这句话更能伤了宇文川远的心!更能让他疼痛不已!明知不得善果也不改初衷!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忍受多深的痛楚?难以克制地,宇文川远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然是晶亮一片,几乎破碎在乔津亭之前!
“乔,你知不知道?非是我宇文川远心胸狭隘,只是,你我走到今天,我甚至连堂而皇之地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或许你不相信,我甚至希望我能是他萧珉,虽不曾获取你的心,但至少,他可以无所顾虑地许你以一生,你也可以心无顾忌地欣然接受……”话到最后,已是不能终止的哽咽无声!
这等无奈,这般的凄楚,乔津亭隐忍的泪终究落下,为宇文川远,也为自己,上前环住宇文川远的腰身,将湿了泪痕的秀脸埋在他的后背,“别说了,我都知道,都知道!”明知不该有这般没有尽头的纠缠,但终是难以克制的悲伤让她脆弱如斯。
握住乔津亭的两只手,长叹了一声,“乔,我总让你落泪!”回过身,将乔津亭拥如怀中,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如云发丝之上,默默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忽寒还暖!
冷清的回廊中,萧珉呆呆地站立在风冷霜轻之下,酸楚紧紧堵住了昔日轻舒的胸膛,宇文川远竟然希望是他萧珉,可他宇文川远何尝知道,他萧珉是何等羡慕宇文川远可以和乔津亭两心相契,将她轻拥入怀?
“你今晚真的进宫去了?”宇文川远放开了乔津亭,扶她坐下,伸手替她拢了拢几丝飘飞的秀发。
“是啊,我不放心含晚!”
“含晚!”这个时时刻刻都横亘在他和乔津亭之间的名字让宇文川远如芒在背,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见宇文川远面有愧色,乔津亭叹了一口气,“含晚”这个名字,无论是他又或者是她,都是插在心头的一根拔不去的刺!
沉默了许久,乔津亭打破了沉寂,“你怎么不问我宫里的情形怎样?”
宇文川远看了一眼乔津亭,眼神古怪,“何须再问?你所关心的人自然有人替你庇护,不是吗?”
乔津亭似乎闻到了骤然飘进鼻端的酸意,这“有人”分明就是指宇文景微!这男人吃起醋来,劲头一点也不小于女人!“那,你就不担心皇……皇上?”连日奔波,心力交瘁的,倒把皇帝给忘了,此时想起,又是难于拔除的疼痛,皇帝!圣旨!流云山庄一百多口人!回到京师,灾难就在眼前,只是不知这场即将面临的巨变可否改变她和流云山庄的命运之万一?
宇文川远低着头为乔津亭倒了一杯水,丝毫不察乔津亭脸上的风云变幻,闻言一声冷笑:“难道他宇文景微还敢杀君弑父不成?就算他向天借了十个胆,他也不敢胆大妄为!”
看宇文川远一面的笃定,恍若胸有成竹,乔津亭还是心有疑虑:“今晚,皇宫之内不仅仅有宇文景微,还有……”
宇文川远将茶杯端至乔津亭的面前,接着说,“还有商云渊?是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不用替我担心!”
乔津亭的脸一红,“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宇文川远失笑,伸手抚住乔津亭的面颊,却心疼地发现,乔津亭的双眸倦意横流,“是的,你今晚看到什么我都应该知道,否则,我如何能安之若素?稳坐钓鱼船?”
乔津亭盯着宇文川远,“你知道商云渊与皇后……”脸一红,那种男女苟且之事,虽是洒脱如乔津亭者也难以出口,但这事太让人难以置信!
宇文川远瞳眸一缩,杀机乍现,接下乔津亭的话语,“商云渊实非皇后的哥哥,只不过借了商云渊的名堂,打着国舅的旗号,与皇后淫乱宫闱,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 目的,谋害我和父皇;皇后恐怕已经不再痴呆了吧?宇文景微也只不过是皇后和商云渊手中的一颗可怜的掩人耳目的棋子,是还是不是?”
宇文川远所言,恍似今夜亲眼所见,乔津亭骇然:“你是何时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动声色?”
宇文川远笑叹了一声,乔津亭固然是聪慧过人,但这等相互倾扎异常酷烈的宫廷斗争对她而言还是陌生的,“早在皇后中毒昏迷不醒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所以隐忍不发难,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一直在为他们制造机会,也一直在等,等他们将自己推上悬崖边上,我再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摔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现在他们已经踏在悬崖之上,后无退路,死神在向他们招手了!”
这番话虽没有一字血腥,但却杀机凛凛,顷刻间兵不刃血,就能置人于死地。
乔津亭全身一个激灵,看着烛火之下嘴角微抿双目微眯眼角眉梢横过丝丝冷酷的宇文川远,他也一样是那样的心机暗藏,步步设局,步步为营,将一切做得密不透风,甚至连自己都被瞒了去。
见乔津亭眼眸中闪过的一丝不悦,宇文川远知道她终是难以接受事实的残酷,或许,她也难以接受在阴谋诡计的漩涡中打转的自己,“乔,你在怪我?怪我瞒了你?”叹息一声,“自你为我进宫以来,你已经为我担负了太多,所以,能不让你知晓和担忧的,我都尽量瞒着,毕竟,这不是能让人愉快的事情,你,能谅解我的一番苦心么?”
乔津亭苦涩一笑,宫廷斗争,权力的争夺,谁是谁非,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让人争议不已的话题,宇文川远固然在这场斗争中占尽公理正义,但其中也不乏诡异的手段和阴险的心机!“到时候,你将如何处置皇后和商云渊、宇文景微及宇文景煌?”皇后与商云渊或许其罪可诛,但宇文景微和宇文景煌,特别是宇文景煌,他仅仅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宇文川远伸出修长的手,将乔津亭的紧紧握住,却发现手心中一片冰凉,知她所思所虑,“你放心,在不留后患的前提下,我会尽量地从轻处罚,绝不大开杀戒,连累了无辜!”
这话终究是含糊其辞的,什么叫“尽量”?什么叫“不留后患”?乔津亭突然一阵惊心,眼前的宇文川远似乎突然间变得有些陌生,他也终会是一个酷烈的王者么?或许,皇家的血脉里,可能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一定是冷酷!宇文川远,素有仁爱之名的宇文川远会也是一样吗?不过,为宇文川远设身处地的一想,他又能错到哪去?成王败寇,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你,确定是胜券在握了吗?”
宇文川远见乔津亭晶眸中的一丝迷茫和阴郁散开,莞尔一笑,傲然开言,“在这场斗争中,我是占尽了天时、地理、人和,岂有不胜的道理?他商云渊、皇后和宇文景微好不量力,一者,他们并没有处于权力的核心,手中没有掌控足够的兵力,财力,试问要发动政变又谈何容易?二者,所依靠者不过是江湖宵小之辈,一旦阴谋败露,再无伎俩可施;三者,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已经注定了谁是失败者;四者,我宇文川远岂是昏庸无用之徒?任人搓捏摆布?作为我的对手 ,商云渊唯一高明的手段就是搬来了大凉国使,让我措手不及,乔,幸亏有你,帮我化解了这场危机!”
乔津亭不能不叹服,论智慧论权谋,宇文川远终究是高了一筹,难怪多年来身为先皇后的遗子他可以身陷权位的风暴眼中屹立不倒。只是,宇文川远,对皇帝又知道多少呢?“你是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对你的父皇,你又知道多少呢?”
宇文川远讶然,想起回京师之前遣人探知自己遇刺之后皇帝对乔津亭的作为,至今未见回音,此刻闻听乔津亭一语,内心一惊,“乔,你何处此言?”
乔津亭悲哀一笑,不复言语,宇文川远机关算尽,却漏算了一个皇帝,或许,她乔津亭理该有这样的一个劫难?
宇文川远凝眸乔津亭,内心暗自警惕,或许,真的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关乎皇帝,关乎乔津亭!待变端过后,他一定会弄个明白!
等待了漫长的二十年,眼看韶华将尽,华发丛生,终至盼来这人生最值得期待和兴奋的一刻!
眼看朝臣目瞪口呆,无可奈何,商云渊手捧诏书,傲岸睥睨,宛若王者。
商云影是“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大红华服绚丽逶迤,华彩灿灿,金步摇流光溢彩,插在高髻之上,熠熠生辉;虽是人已中年,但花容不减,体态窈窕依旧,兼之刻意装扮,若言是花妒月羞,方能衬了商云影此刻的六宫粉黛无颜色。
皇帝神情呆滞,身体僵硬,宛若任人摆布的木偶,目光虽然流转,但口却不能言,似是塞进了一块东西。
宇文景微腹藏心机,利刃在袖,伺机发难。
皇九子宇文景煌一身华服,好奇地东张西望。
殿外,“无花楼”杀手手中大刀雪亮,凛凛而立,杀气腾腾!
朝堂一片死寂,商云渊站在丹阶之上,朝端坐在一旁的商云影得意一笑,缓缓展开手中诏书,诏书上,“传帝位与皇九子宇文景煌,皇后与国舅共同辅政”的字样似乎在随着商云渊的心跳不停地跃动,大红玺印如鲜血般的红艳。
兴奋莫名,商云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二十年的苦心谋划,终于握住了一纸诏书,大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