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瞬,似乎抽尽了乔津亭全身的力气,身躯一个摇晃,无力地靠在一棵焦枯的树旁,此时此刻,恨不能寻得一把并州快剪,剪断心上的一切愁痕!这情,终是伤人伤己的无奈结局!
宇文川远与乔津亭不欢而散的一幕点滴不落地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在重露繁霜中俏生生地发出一声得意的娇笑!
轻飘飘地回到宫室,乔姮甜滋滋地端坐在菱花镜前。镜中之人鸦鬓如云,柳眉点翠,樱唇如丹,更兼平生一段风流媚态尽堆眉梢眼角,试问这等媚入心骨的佳人,何人能拒绝得了?
丝丝缕缕地细梳这满头柔丝,端详着镜中花容,乔姮不禁有些迷醉了,等乔津亭一走,宇文川远还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突然,红烛一昏,镜中暗影忽现,乔姮的心猛然一跳,一声惊呼已到唇边!一只大手伸出,紧紧捂住了乔姮的口!
乔姮大惊,此人竟可以悄无声息地躲过巡卫,潜入宫闱,可见来人身手非凡!
来人紧紧地将乔姮搂在胸前,低喝了一声:“是我!”
声音异常的熟稔,乔姮定睛一看,一颗心落回了原处,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来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阴何情!
阴何情有些不情愿地放开怀中的乔姮,这等玉体娇柔,芳香暗沁的,已在梦里萦绕多时!
乔姮恼怒地横了阴何情一眼,走出寝居,将侍女遣走,然后重新在妆台前坐下,低低地娇嗔一声:“阴师伯,你来做什么?”
阴何情轻佻地倚在妆台旁,微眯了狭长的双目,烛光下,跃动的焰火似乎掩去了阴何情满身的阴寒!他压低了声音,笑,:“来看你啊,我的好侄女!”
乔姮紧紧压抑住腹腔里的厌恶,这阴何情全身都在张扬着对她的欲望!别过脸去,淡淡地,“阴师伯,我很好,你回去吧!这皇宫内苑的,禁卫森严,给人看见你进来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再说,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良娣……”
阴何情“嘿嘿”阴笑,“侄女,不用担心你师伯会掉脑袋,更不必忧心你的名誉会受损!这里虽是皇宫内苑,你师伯还没有放在眼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阴何情说到“名誉”二字之时,加重了语气。
一阵潮热顷刻染红了乔姮的面颊,在往日里,她乔姮放纵江湖,烟视媚行的,有意无意地招惹了无数的江湖浪荡子,何来“名誉”之说?
“师伯,你还是走吧!我……”乔姮有些着急了!
阴何情面露嗔怒,打断了乔姮:“侄女有些不识好歹了,师伯不是见你饱受太子殿下的冷遇,进宫助你一臂之力来了吗?”
乔姮疑窦丛生,看来,阴何情似乎比她更在意自己的得宠与否,这当中,除了阴何情口中所说的荣华富贵的利诱之外,可否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目的?心下生了警惕,“我的事真的不用你操心了,你走吧……再说了乔津亭与乔含晚过后天就要走了,到时我相信太子殿下会对我另眼相看的,师伯不用再操心……”
话没有说完,宫女在外头恭声禀报太子妃有请。
乔姮无可奈何,望了望阴何情,而阴何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等你回来。”
乔姮不敢声张,如若让人知道她的寝宫里藏了一个大男人,那可是非同小可的大罪!
宫女催得急,乔姮无可奈何地去了。
阴何情在乔姮的身后阴阴而笑,霎时一室生寒,乔津亭要走?我阴何情岂能让你走掉?乔姮,你也别幻想当太子的良娣,你这一辈子只能当我阴何情的女人!阴何情的禁脔,岂容他人染指?深眸里的寒光在深夜凉丝丝的空气中闪烁,一如荒郊野外里,忽隐忽现的磷火在惊悸着夜行人的灵魂!
一日的时间太短,转眼又是黑夜降临,黯黯秋夜,夜色催更,一庭凄冷!乔津亭伫听寒声,心意如灰。
即便是决意离去,不再挂念前尘,但过往云烟免不了在眼前一一掠过。乔津亭深叹了一口气,若不趁早离去,将来伤心的恐怕就不止她一个人而已!
白蘋和红萼在“飞鸾静轩”里侍候着乔含晚,乔津亭独自一人从龙啸殿中给皇帝请了脉出来,径直前往下榻多时的“韶光阁”,明日,就要远远地离了此处,总有有些东西是要收拾的。
随身的物品并不多,而且白蘋红萼知道即将离开皇宫,早就将行李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丝毫无须乔津亭费心。
乔津亭哑然失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妈起来?懒散地和衣侧卧在床上,眼角瞥见枕下一角微黄,随手取出一看,不由一呆,这分明是那日宇文川远着人送来让她检验衣物上的酒污是否沾毒的外衣!
事隔多日,外衣上犹自带着淡淡的酒香。乔津亭将它捧在手里,心下黯然,一场旖旎的美梦醒来,最终可以切实拥入怀里的就只有宇文川远的一件外衣!
前些日子衣物送来的时候,乔津亭也曾仔细地研究过上面的酒污,酒污上除了一层能催发情欲的“醉玉散”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发现。“醉玉散”一事关乎乔姮的名誉,乔津亭不好与宇文川远提及,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之后含晚缠绵病榻,乔津亭无暇分理它事,外衣就搁在了“韶光阁”里,不料今夜竟躺在了乔津亭的怀中。
乔津亭的手轻轻一抖,将这件用上好缎锦裁制、质地柔韧结实的外衣展开,却惊讶地发现,前些日子犹自完好无缺色泽鲜亮的衣物在袖口处焦黄了一片,这焦黄的地方正是美酒沾染之处!
乔津亭的心突然“怦怦”地急剧跳动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破体而出!她迟疑着,伸手去碰触焦黄,谁知手指仅是轻轻一点,焦黄竟腐朽得化作几片枯萎的蝴蝶,飘落在乔津亭的身上!
原来,酒里真的是下了毒!而且这毒不是一般的毒物,它是一种可以慢慢地腐人心骨让人中毒于无形的剧毒!毒药一入人体,可以点滴地腐蚀人的五脏六腑,最后内脏腐烂而亡!
这一发现让素来镇定自若的乔津亭惊呆了,她与乔姮虽是不睦,但乔姮的一举一动也算是在她的掌控之中,乔姮虽然素喜以毒伤人,但所用之毒再寻常不过,像外衣上这种歹毒无比的剧毒,乔姮无论如何是制造不出来的,乔姮一心爱慕太子,虽有与自己斗气的成分,但绝不会断送宇文川远的性命!那么,到底是谁给了乔姮毒药?这当中难道又是怎样的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而乔姮不过是阴谋中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用乔姮的手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由此可见,宇文川远已处在风口浪尖,流云山庄也已陷入阴谋的漩涡之中!
一念至此,乔津亭冷汗涔涔,扔下外衣,朝东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