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消失了。
刚刚的经历虽然很恐怖,但是也未尝没有好处,我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吓到我。
而且,还收获了一个经验。
我把那张图纸举到平视的位置,细细的看着下面的每一个详细注解,我不想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
瑞博士真是个天才,而且是个讨厌重复的天才,同样的伎俩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他的那些机关陷阱更像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那匪夷所思的设计完全不是单人可以完成的,看完整张图纸的时候,我的背上已经湿透了,就连周围的空气好像也低了两度。
我再也不敢小看这里的机关里,即便是手中的确拿着一张图纸,即便我已经知道了所有可能机关的触发方法还有避免措施,即便,我是曾经让瑞博士哑口无言的男人。
我轻轻的放下图纸,动作轻柔之极。要知道,在这片特殊的空间里,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引发蝴蝶效应,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所以,我们要温柔。
图纸慢慢的滑过眉间,此时的我,就像一件被珍藏了上千年终于摆放在展览馆里的艺术品一样,犹抱琵琶半遮面。
而当那厚厚的图纸滑过眼睛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眼前的一切,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张脸正隔着那张纸窥视着我。
很熟悉的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而且,只有脸,一张微笑着略带些神气的脸,而脖子以下,空无一物。
瑞博士。
一脸得瑟。
“有没有对我的设计佩服至极啊。这个是我后来加上的,目的就是吓你一跳,所以那张图纸里并没有标注。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他的那张老脸上的皱纹互相挤压着,就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只有从那越发稀少的白头发上才能依稀看清在你面前的的确是张人脸,而且是一个老人,而且是瑞博士,一个大名鼎鼎的天才!
“久仰久仰!天才你好!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我伸出了双手,却发现博士似乎真的只带了一张脸过来。至于他在实验室里的那部分,当然就是没脸没皮的了。
“这项技术你一定没见过吧,是我近纪念的成果。这个领域连我也是第一次进。”
博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设计,他甚至开始左顾右盼了。我想他的心情一定很愉快,因为他的嘴型,似乎在吹着口哨。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擅长那首曲目,不过《偷窥序曲》一定是拿手作了。毕竟,世界上大概只有他会专门设计一个巨大的玻璃山来满足自己的奇特癖好。虽然人间也有类似宅男的说法,但是恐怕没有人可以像他那样一宅就是好几十年,而且仅仅靠着晓偶尔从人间带回来的几个岛国大片来填满精神的空虚。
而且,他现在似乎又因为自己涉足了一个从没有人进过的领域而洋洋自得,好像自己一跃成了一名大宗师,马上就要接受万人朝拜了似的。我想,他的虚荣心一定被极大的满足了。
“哇擦,果然是神作诶。我从没见过这么高明的技术。博士,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真是佩服自己的演技。虽然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撒娇卖萌是种可耻的行为,但是为了继续走下去,拿到三生石,即便是要当众裸奔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小小的卖萌。而且我这点伎俩比起地狱犬王的连环马屁十八拍实在是相去甚远,不值一提。
若是庆在的话,一定可以捧得博士高潮连连。这时,我突然想起,似乎把装着庆的袋子丢在了博士的房间,但愿他们现在相安无事。
“嘿嘿,我告诉你吧。”
博士的脸上皱纹一下子荡漾开来,就像一条大风中的狗。不过看起来倒是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这个是全息技术。至于具体的原理,我不会告诉你的。”
博士又开始得瑟了。那种表情,就像阴沟里的臭水一样,尤其是和我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就更是恶臭难当的。
但是我找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没能找到用来堵鼻子的棉球,就连纸片也没半张。除了那张图纸,但是又太硬了。
“想过去的话,就跟我学说‘瑞博士好牛逼,是我偶像诶。’”
他的脸已经欠扁到了极致,不过我一向是尊老爱幼的中华十大杰出青年、当代活雷锋、新社会注意道德模范、精神文明建设旗手,所以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举动,最多是出言讥讽或者喷口水吐痰。
而现在他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简直和让我磕十个响头,叫十声爷爷没什么区别。
虽然现在四下无人,即便是我干起了给他擦屁股的活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君子坦荡荡,至少还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博士似乎是那种很擅长得寸进尺的人,如果我轻易答应了他的要求,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只会越来越过分,我已经不敢想象他还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了。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博士时的情况,他似乎也是如此的倨傲猖狂、目中无人,非要分出个第一二三来,好让所有人都承认他天下第一的脑力。
这样显然无助于他继续进步,继续在科研领域开拓创新,而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少年。因此,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纠正他这种错误的态度,挽救这个失足老年。
我舒了个懒腰,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晓现在还生死未卜,而我却被一个无聊的糟老头给缠住了,每多一秒种都意味着晓多一分的危险。
我已经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我打了个饱嗝,韭菜味。
“哇擦,这不就是全息技术么,这不就是用光的干涉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呀,我十年前就知道了。要不要我给你画下光路图还有仪器设备啥的,你要不懂我还可以给你讲讲。对了,要不耻下问的,我问您一个问题吧,您今天一定便秘了吧。看您表情就知道了。这个要经常注意排便啊。不然时间长了,都不知道脑子里装的啥了。不过啊,就算这样您也不用怕,有我呢。我教您啊,吃几只蛆下去,然后它们就会慢慢爬到您脑子里,然后过几小时啊,您大脑就清醒了。得,不用谢我,我叫红领巾。”
其实我本人是非常谦虚的,一向卑躬屈膝,姿态比路边的野狗还低。这次会这么做完全是权宜之计。对于博士这样的人,只有用犀利尖刻的语言彻底的摧毁他的自尊心,让他看见自己井底之蛙的本质。这么做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已经顾不得这许多。晓可能还在等着我的救援,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博士的神色果然暗淡了下去,就像发现了自己从银行抢的一皮包里装的其实是屎一样。
他低着头,确切的说是低着一张脸,似乎若有所思。不过,一个几十年老宅男的口才怎么可能比得上整天在网络上扯淡的新世纪好少年呢。
“您老还是赶紧走吧,我还有急事,回去的时候再指教您二三,或者您指教我四五都行。”
博士叹了一口气,那种表情让我想到了灰太狼的那句经典台词。
“我还会回来的。”
然后博士的脸就慢慢的消失了。前面的道路又变得通畅。
最后的三格。
图纸上说的很明确。
往左一步,退后两步,往右三步,前进两步。再往右一步,前进两步。
很奇怪的步法,不过,照着走之后,我的确到达了终点。
方桌,锦盒。
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我要的三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