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这个城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每个人都低头走着自己的路,或是开着自己的车,千篇一律的面无表情,就像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
记得十几年前,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的人们,似乎没这么忙,偶尔会在某个风清云淡的下午,和相交多年的老友坐在茶社说一些无关利益的事。
那时的人似乎也没这么冷漠,即便是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是一脸热情,如同自己的亲眷一样。
虽然,那时的街面,不及现在的繁华。那时的人们,也没现在这般富庶。
那个四处行凶的人,或许,就是被这种怪异而又恐怖到让人窒息的气氛所滋生出来的。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她甚至觉得那个人有些可怜。
被生活的重压逼到了绝境,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只剩下愤怒和疯狂。
但是,当她穿上警服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收起所有的怜悯。因为,这时,那个人只剩下了最后一种身份,罪犯。
而警察和罪犯之间,唯一一种沟通工具,叫做手铐。
回到家并没有花多久,她对这条路了如指掌。而她,正是第一批搬进来的人。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她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父母因为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到自己,不得不把乡下的奶奶接了过来。
但是,已经八十高龄的奶奶,耳朵和眼睛早已不再灵光。只有当她站到奶奶的耳畔,并且大声的喊叫时,她才听得到。
而且大多数时间里,奶奶都是躺在竹木摇椅里面昏昏大睡。偶尔眨动几下眼皮,证明她刚刚只是睡着了而已。
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是一个人玩。
她肉肉的小手掌曾经拂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几乎每一片土地上都留下了她的影子回忆和笑声。每天和这边的昆虫还有动物玩耍成了她的必修课。
对于这里住的人,她更是如数家珍,几乎可以分毫不差的说出每个人的名字。
而如果,这里多了个新面孔,她也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走到电梯前面,她按了下6,那是她所住的楼层。而身边的人,只是远远的望着她,眼神里写满了不安和惊惧,就像在观察一只外星生物。毕竟,在现在这种时候,坐电梯这种活动,完全是一场与生命的博弈。
侥幸取胜的话,可以节省几分钟的时间。而一旦运气不佳,则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但是,她还是走了进去,并且冲着外面的人微笑。
如同,一场告别仪式。
或许,现在还远远没到紧张的时候。即便是最近的一个案发地点,也离这里有十公里的距离。但是或许,这也是最危险的一点。
如果,这里突然出了类似的事件,一定没人会感到惊讶。
电梯似乎比往日慢了很多,这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清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早上6点的时候爬起来上班,开了一通早会。
那个之前似乎挨了上司不少骂的秃头老光棍又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到他们这群新兵蛋子身上。把他们喷的一文不值,好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
而他们,只能低着头,无声的抗议着一切。
也有思想觉悟比较高的,发誓一定要将凶犯绳之以法,然后狠狠的踹上几脚,出了这口恶气。
然后是看了一上午以及整个下午的卷宗,仍然是焦头烂额,理不出半点头绪。
而且,虽然还在警校的时候就受过很多这方面的训练。
但是,当她连续看了好几天那些从各个角度都堪称惊悚的照片之后,还是常常有呕吐的感觉,甚至开始做起了噩梦。
在梦中,那些尸体一个个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眶里空洞洞的露着风。头上顶着怪异的绿色光圈,但是看起来绝对不像天使。每只都离地有十公分之多,那种表情,就像被人从后面狠狠的勒住了脖子。长长的吐出,并且因为强烈的求生本能而不停的扑动着双脚。也有几只挣脱了那种无形的束缚,向她扑了过来。
而当那冰凉而又锋利的指尖触及她身体的一瞬间,她一定会大叫着醒过来,然后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应该也会失眠。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住了一样。
电梯还在龟速的上行,距离六楼只有一步之遥。或许,应该找物业来维修一下,虽然只用了短短的三年。
六楼到了。
电梯门在清脆的铃声中打开,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又赌赢了,她长长的出了口气。
翻了翻身上的小包,那里有面古铜色的镜子,似乎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她一直有这样一个习惯,在出电梯之前会好好的整理下头发,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或者头发蓬乱的样子。
她把那面小镜子凑到自己面前。
但是,却在刚到达脖子那的时候停了下来。
镜子里,一只拥有暗绿色瞳孔的生物将它那尖利的指甲**了她的脖子,敏捷迅捷而又有力。她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就看到一道血红色的喷泉狂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形。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也是最妖异的喷泉。
五秒钟之后,电梯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一具血红色的躯壳,还有清脆的金属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