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凤京的百姓都活的战战兢兢,十二月三日凤丞相府被抄,当日戌时凤云天南无国曾经的丞相携女在锦州永昌县起兵。附近永州、祈州及汝州刺史纷纷依附,至此凤云天占下南无半壁江山,拥兵三十万,一夜间南无国一分为二。凤云天所占领的地区处在中间把凤京、燕城以及后方吉州、云州、宁州分隔。十二月二十四日凤云天勾结东廊人意图一举攻下南无,自立为帝,但被边关三十万将士击退。
十二月二十五日晨,凤京泰和殿
“如今局势,三位卿家有何计策.”正值壮年的女帝澜渊形容颇为憔悴,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黄袍如今也上了褶皱,她坐于一堆奏章后一手揉搓着太阳穴,问道。
只见底下站了三人,一人已是年逾花甲满头白发,一身的紫袍却衬得人精神,是曾经的太女少傅如今的帝师赵严。另一人年有四十,也着了一身紫袍,只是面容上却没有那花甲老人来的精神,此人便是玉渊的母亲尚书令玉琼。站在后面的一人是玉渊的大姐玉梓,她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兰色长袍,低敛着头,倒看不清面容如何。
底下三人听了女帝的话,皆是一阵沉默,只剩了殿中角落处,用作计时的精致玉漏水滴聚落的声音。澜渊也不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轻揉着太阳穴。
许久,赵严长叹一声,道:“我南无不幸,出了此等乱臣贼子,臣请领兵前去讨伐.”赵严说着便要跪下,只是她颤颤巍巍的哆嗦着双腿还没跪下便被澜渊叫住了。
“行了!行了!真要上战场也轮不到你这把老骨头,真到了。。那等地步,朕便是让整个南无与朕陪葬也不会让那老匹妇得逞!”澜渊话中充斥着狠绝。
赵严本也只是想打破沉寂,并非当真要请愿上战场,何况就她这把老骨头怎经得起颠簸。且虽读过许多兵书却哪里有带过兵,所以她也只是说说罢了。如今听得女帝如此无奈的话语,纵是侍奉过先帝经历了不少事情的赵严也不觉落了老泪。
玉琼见了赵严这般,不得不上前安抚道:“太傅可快别哭了,如今叛贼勾结了东廊贼子。战事一触即发,情况已是迫在眉睫了,还是想法子灭了那叛贼,收复失地安我南无要紧啊.”
赵严听着她的话抹了抹脸上泪珠,道:“哎,臣老了,已是大半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如今却遇上我南无这等巨变,臣心痛难当啊。。”
澜渊本就心烦,太傅的唠叨她是自小便领教的,但如今听着更是烦心。若不是朝中真个没有几人她能信得过,不然她也不会叫了赵严来,那是活活让自己的耳朵受罪啊。“玉尚书可有什么想法?”为了不让赵严再唠叨下去,澜渊转移了话题。
玉琼被问到,恭立在下回道:“臣。。如今只得燕城在手,我方军中并上陛下的近卫军统共也只有十万人,当下就算在两城招兵也是来不及了,何况。。”何况燕城和凤京民心惶惶,许多百姓逃亡,又能召集多少兵力?后面的话玉琼不敢说出口,退了一步,又道:“边疆三十万将士抵挡了东廊贼子,双方如今正在僵持,想来东廊贼子还不敢轻举妄动。那逆贼本是打算着让东廊贼子击溃我南无将士,到时凤京孤立无援,她便可轻而易举拿下凤京。可她万没想到我南无军虽休战多年但军力也不是那东廊小国可比的!东廊军队一日不能击溃我军,凤老贼一日便不敢妄动京师。或许情况还没有陛下所想的那么糟糕,所以臣认为为今之计便是静候不动,守城而防!”
澜渊知道玉琼所提议的守城而防不无道理,南无地处富庶,燕城临近京师更是南无国的粮仓,想来当初凤老贼没有把燕城列入谋反时的势力范围也是考虑到这点。作为南无粮仓的燕城临近京师,她要是在那里有什么动作,肯定会被她发现,那时候一旦被她拿住把柄谋反的事便公诸于众。澜渊心中冷哼一声:果真是个老狐狸,宁愿舍了这么一块嘴边的肥肉,也不让我抓住把柄!澜渊抬眼看到殿门外一永泰宫的宫侍小跑着向这边来,澜渊眼底闪过狠戾,心道:可是,你却忘了朕身上也流着一半凤家的血液啊。。
澜渊平日里与大臣议事也是不关殿门的,她一直认为如果要防人偷听不是关上殿门隔绝,而是要大开殿门,让人无处可听。当日她知道凤云天有异心便已经开始防着她了,她一面使尽手段寻找她的把柄,一面暗中做准备,到如今一切也已经准备妥当。近卫军中本来历代只有五万精兵,她自知道凤云天的意图便陆续暗中调换人手。因为近卫军按祖制只能留五万人,她便从下面打杂伺候的人以及牢中囚犯入手,一个个换了暗中招募武艺高强的人才。本以为应是万无一失的,只是没想到凤云天竟是勾结了东廊人,如今竟是不能擒了那凤老贼来!想到此,气极的澜渊一掌拍向桌面,只见那上好的梨花木桌瞬间碎成几瓣。
那匆匆行来的小宫侍被澜渊这一动作吓了一跳,软了膝盖跪在了殿门口。澜渊见了,不耐烦的道:“有何事还不报来?!”
那宫侍本就被她刚刚一掌拍碎桌子吓着,如今又听得女帝喝问,只得低了头抖着声音回道:“太。;.太后醒了,让。。让传话,请。。请陛下过去。。”他这番话结结巴巴,澜渊本就不耐,只听到太后醒来便大步走了出去,走了几步转头嘱咐仍在殿内的三人,“众卿也一并去吧。”殿内三人听了便也跟着澜渊身后去永泰宫。
当日太后凤云逸听到澜渊抄了凤家,自知自家姐姐不管是否谋反凤家都完了,一个激动便晕了过去,至今才醒来。
永泰宫内,伺候的人都陪着小心,虽太后平日心地良善,为人温和,但能一直从太女夫到皇后再做到了如今太后这位置的人哪个又是真的心善的?
澜渊踏进永泰宫时,宫侍本是要报的,只是被她挥手打断了。故凤云逸并不知道她们已经来了,澜渊进去时他正要用药,面前小几上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那药正冒着淡淡的白烟。
“儿给父后请安。”澜渊对着凤云逸恭立道。
随后跟来的三人也齐齐道:“臣等给太后请安!”
凤云逸本是盯着小几上那碗冒着烟雾的药碗,听了众人请安双眼这才从碗药上移开,也并不惊讶只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来。
“不知父后身子可安好?叫了儿来可是有什么事?”澜渊见自家父后脸上浓浓的哀戚与悔意,并没等他开口径自先问道。其实她哪里不知道他这些心绪因着什么,只是就算她是一国之君,那也是父亲的孩子。小时候不论她多优秀都未曾得他一句的好,及到她长大了做了国君,面对凤家人谋反一事他也选择了包庇。身为一国的太后她不认为他一点一没有察觉凤云天的异心,只是他仍是一味包庇了,在这个从来没重视过她的父亲面前她又怎么能没有怨气?
凤后也是听出了自家女儿语气里的怨气的,他的目光落在了澜渊的脸上,心中恍如此刻才看清楚女儿的长相,竟是和他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他以前却未曾好好看过她,应该说自他怀她起他便没在意过她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也只当不曾发生,生下后便扔给了准备好的奶爹来带,这么些年他对她这个女儿竟是未曾在意过一丝一毫的。今日看着她心里眼里都生出了愧疚。如果不是他明里暗里包庇着自家姐姐,南无国也不会有今天,外面冰天雪地,百姓却是颠沛流离。
只怪他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以为自己一番话便能断了姐姐的念头,这不过都只是他一念之间的结果。那时在知道宗平生死不知时他便生出杀了先帝的念头,也恨不能整个南无江山给宗平陪葬!可他毕竟不是个狠心的人,别人可以负他,他却无心负人。这么多年刻意忽略澜渊已经是他做过最狠心的事情了,虽说先帝在时后宫之中争宠时常有,时不时消失个宫侍宫娥的也是常事,但他却真没做过害人性命的事。
“哀家并无事,只是。。想好好看看我儿。。”凤云逸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便也表现了出来。他自嫁给先帝便是太女夫,先帝对他情有独钟,用情至深,护他护得紧。后来就算进了这皇宫,宫中纷争也少有缠到他身上的,故相对于宫里那些人精他却连最基本的收敛情绪都还不会的。
所以澜渊毫不费力从他脸上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是就算他后悔也不能改变如今的局势,就算他后悔也掩盖不了他刻意忽略她二十多年的事实。她看出来了,也上了心,只是,不愿原谅.
“既是无事,儿便回泰和殿了,眼下还有许多急事需处理,父后保重身子。”澜渊说完看了眼一身银丝绣牡丹华服面容精致端庄的父后,微皱了皱眉:如今国将不国他却还有心收拾得这样仔细,也对,我这个女儿从来没入过他的眼。就算凤家得了江山,他也仍是身份尊贵,只怕他还恨不能我南无江山易主呢。。
凤云逸只说了句:“去吧,别太累着了。”
要搁平时这句话倒没有错,不但没错反倒会让澜渊高兴,毕竟这话怎么听都是关心她的。只是放在了当下凤家人割据江山的情形下,这句话却有了另一层心思,倒更像是很不得她南无易主了。
澜渊心里本就怨愤,听了自家父后这一句,更是不愿多留,转身便匆匆出了永泰宫,也不理会身后赵严、玉琼和玉梓的尴尬,更是没看到凤云逸眼中的一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