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诚略一迟疑,还是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继续往下讲:“来的人可真不少,足足有七艘军舰,一万多人!”他的脸上泛起红光,好像这么多人都归他一人指挥似的,“全副武装的人登船之后,那些乌合之众哪是咱们的对手,你在这里听不到,上边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杀得他们哭爹喊娘,片甲不留。我担心U……”“盘”字尚未说出口,他觉得这样不妥,好像他眼里只有功劳而没有朋友似的,改口道:“我担心你的安全,带着一队人马过来找你。他们做事太古板,非得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清理,我哪等得这么许多,便抛下他们,往这里赶,推开一间屋子,见有一百多个武装人员候在里边,一个个见到我,如同狼见到羊一般目露凶光。吓得我一个哆嗦,赶忙把门关上,赶紧推开另一扇门。还好看到你在里边,手里拿着个门闩,便叫你赶快把门闩扔过来,好把那些人挡在外边。刚才的枪声,是咱们的人在清理那些武装人员,现在枪声停了,估计也把他们清理干净了。”
“完了?”
“完了!”
“你讲话太啰唆了,其实只需两句话,便可以解释清楚了!”丁飞拿着保险柜的钥匙朝外走去,“外边全是咱们的人。我们安全了!除了这两句,其他全是屁话!”
“屁话?”仇诚愤愤不平,心中暗道,“不是我急不可耐地来找你,援兵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不得不跟过来,他们能这么快到?等他们按部就班地搜索过来,你早被宫本杀了,还有命说我说的是‘屁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说好好感谢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反而说这等轻松话!”他站起身快走两步,跟在丁飞后边道:“你去什么地方?”
丁飞晃动着手中钥匙,“我去宫本的房间找找,看能不能找到U盘!”
仇诚喜道:“咱俩一起去!”
“不用了。找个U盘,我一个人就够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干呢!”丁飞道,“我杀了一个武器贩子--丹尼斯,在他屋里找到的现金在三十亿美金上下。来这里的武器贩子不止丹尼斯一个,一共有十二个,现金加起来恐怕有上千亿,你带人把这笔钱集中起来看管!”
仇诚心里甚是不乐,愤愤不平,暗道:“眼瞅着就要找到U盘了,你却想独揽大功,这时候把我一脚踢开?”他不顾性命来这里,是为找“尤里计划”立大功的,不是来当保安看守那一千多亿美元的。一千多亿美元不少,交给上边也算是功劳一件,可与导致灭国亡种的“尤里计划”比起来,这点小功劳又算得了什么。可丁飞抬手就打脸的脾气让他有所忌惮,只能眼睁睁望着对方卸下门闩,打开铁门。
无数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从门外涌入,丁飞马上就要消失于人流之中,仇诚再也忍不住,张嘴道:“丁飞……”他指着涌入的军人,“让他们去把钱集中起来看管,我跟你一同去找!”
丁飞回过头,横眉喝道:“别在这儿瞎磨蹭了,还不赶快去办自己的事!”
这一句话噎得仇诚半天无语,喉咙里似堵了一个鸡蛋一般,半天呼吸不畅,憋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脚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想要梗着脖子强跟上去,倒要看看丁飞能把他怎样,却又怕丁飞抬手便打耳光,在一群大兵面前丢了面子,就站在那里暗自咒骂。直到带队的大校站到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才回过神来,道:“有什么事?”
那名大校道:“报告长官,所有的抵抗力量都已清除,请指示下一步行动!”按说,他的军衔比仇诚的要比高上两三级,应该是仇诚给他敬礼而非他给仇诚敬礼。可一来仇诚并没有穿军服,二来大校登舰之后接到的指令是一切听从仇诚的指挥,所以按照十数年养成的习惯,他给仇诚敬了个礼。也就是这个礼,让仇诚的愤怒得以平息。他端着一副官架子,指示起下一步的行动来:“船上有近千亿的现金,你带人把各个房间搜索一遍,把这笔钱找出来,集中看管。”
“是!”大校敬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去。
仇诚又道:“叫你的队员手脚干净一点!这笔钱可是有数目的,要是到时候少了,我唯你是问!”
“是!”大校目光甚是复杂,嘴唇嚅动,似有什么话说,强忍着没有开口,却也不肯就此离开,站在那里半天不走。
仇诚眉毛一皱,怪道:“怎么,你还有事?”
大校道:“长官放心,我的队员一个个都是忠诚的战士,没有人会手脚不干净的,要是到时少了一毛钱,你枪毙了我!”说罢,又敬了个力度十足的礼,这才转身带着队员离开。
仇诚愣了一下,直到所有的人都从门口出去,这才咬牙道:“怎么所有的人都跟我作对!”为了发泄不爽,他抬脚朝宫本的尸体踢了一下。因为不满大校对他的态度,他这一脚用的力自然不轻,竟把宫本的尸体踢得翻了一个身,兜裆布彻底从身上滑落,里边裹的黄白之物流得满地都是。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熏得仇诚肚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再多待一秒非得吐出来不可。他急忙捏着鼻子往门口走去,半道上突然停下脚步。他没来大使馆当武官之前,曾以队长的身份在边防站待过一段时间,主要职责是抓捕携带毒品企图混入国境的贩子。这些毒贩子们为了规避盘查,挖空心思,利用各种手段藏毒,其中最常用的一招是把毒品用避孕套扎好之后塞入肛门里,有擅长此道者,一次甚至能藏上两三公斤。
“莫非U盘藏在那里?”仇诚眼前一亮。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丁飞不让他跟随去找保险箱,那也只能在此碰碰运气。他马上折过身来,走到宫本的尸体跟前,却又没勇气去拨拉那堆黄白之物,毕竟从没接触过这种东西,闻着臭味,肚子里已不断痉挛,真去翻检,还不立马呕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撕成两半,塞到鼻子孔里,然后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短刀,去拨拉那堆看上一眼就反胃的东西。拨拉了两下,他再也无法看下去,于是把脸扭向一边,继续拨拉着。
又拨了十来下,突然听到一声响,他心头一颤,回头看时,果见黄白之物里裹着一枚暗红色的东西。他用短刀把那东西挑出来,竟真的是个U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喜之下,他也不嫌黄白之物恶心了,伸手一把将U盘抓到手里,随意在裤子上把上边沾染的脏东西擦去,又捡了瓶水,冲了干净,这才把U盘举到头顶,对准灯光,看了起来。他没见过要找的U盘,不知里边装的是不是“尤里计划”,正要出门去找部电脑看看,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仰头背手,挡在那里。
是敌是友?仇诚探手入怀,摸到枪,怦怦狂跳的心才平静下来,又想到全船上下都是自己人,对方就算是敌人,自己一声吆喝,冲过来的人也能把对方撕成碎片,才恢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背着身,并不回头,道:“我是什么人你没必要知道!”
仇诚长这么大,最自豪的事是自己有副好耳朵,因为他总能记住不同的人说话之间的细微差别。虽然现在两个耳朵只剩一个,可还是十分灵敏。他已从对方的声音上分辨出这人是谁了──正是那个在他寻求支援时,非让他把船带到公海的家伙。
“原来是自己人!”他放下戒备,松开手中握的枪,迎上前去,伸手去拍对方的肩头。也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只看到对方的肩头微微一动,紧接着他便感觉胸口被一只手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退了数步,收不住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仇诚揉着屁股,只觉异常委屈,好心好意上前打个招呼,却被人如此对待。那人一句话不说,依旧背着手仰头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在看什么。
仇诚见那人不理自己,心中嘀咕道:“好狗不挡道,挡道的不是好狗!”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没时间在这儿瞎耽误工夫,就站起来,侧着身子,打算从那人旁边溜过。
那人突然把手一横,挡住他的去路,道:“拿来!”
仇诚道:“什么拿来?”他心里明白对方要的是什么东西,下意识把手中U盘往袖管里塞。
“别装糊涂!”那人探手一抓,已抓住仇诚藏在袖子里的U盘。
仇诚大惊,道:“你想干什么?”伸出另一只手去掰那人抓U盘的手。那人手上的力气好大,手如铁铸铜浇一般,哪里扳得动。
那人一把扯破他的袖管,连带着U盘一起塞入口袋。仇诚哪能让对方抢了自己的功劳,扑上前去,道:“你还我U盘!”离那人还有尺远,便觉胸口又被一股大力往外推,人朝后退了数步,再次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爬起来还要扑,那人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提,已让他双脚离地,整个人悬到半空。
那人说道:“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功劳,只是这东西太重要,放在你那里我不放心。我会在报告里说明U盘是你找来的。”说罢,把仇诚往地上一丢,径自出门而去。等仇诚追出门时,哪还有那人的影踪。
宫本的房间在哪里,并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个俘虏问问,便一清二楚。丁飞一个人赶到那里一看,不觉失笑。宫本住的地方并非如他所想的是有诸如掌纹识别或者声音识别之类的安全防备完善的房间,竟然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与船上其他房间并无不同,上边装着一把暗锁。他掏出从宫本身上搜来的一串钥匙,看了一眼锁孔,已知对应的是哪把钥匙,就拣出来,捅进匙洞,轻轻一扭,门应声而开。
房间与丹尼斯的房间几乎一样,只是硕大的水床换成了简朴的榻榻米,一个半人高的保险柜摆在榻榻米不远的地方。丁飞打开保险柜,把里边的东西一件件都掏出来,分门别类地在榻榻米上摆放好,却没见该死的U盘。他又把用盒子敛放或是用文件夹子夹好的东西拣出来,正准备打开来,一件件仔细查看,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别找了,U盘在我这里!”
丁飞一惊。他进来之后已把房间巡视一遍,确定没人之后,才把房门关上,去检查保险柜里的东西。说话的人是怎么进来的?要是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偷袭,他此时哪还有命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榻榻米上的武器,手才触到微冲,已听出说话的人是谁,随即释然──也只有一哥才能无声无息地在他背后出现。他松开微冲,回头一看,果真是一哥,正背对着他,立在门口,一只手展在侧边,掌心里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碎布。此时,那块碎布微微展开,露出里边裹着的一件红色的小东西,应该是U盘没错。
“你什么时候上船的?U盘怎么在你手上?”丁飞抢上前去,把东西取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似乎闻到一股臭味。他揪揪鼻子再闻,那股臭味又没有了,不觉有些奇怪。
“刚上。从你朋友哪里夺来的。”
“我朋友?”丁飞一怔,随即笑道,“哦,你是说仇诚。我刚跟他分手,他从哪儿得的U盘?”
“你做事还是有些毛躁,不能观察入微,还不如那个仇诚,知道宫本的肛门里也能藏得下重要的东西。”
丁飞这才明白那股似有似无的臭气是从哪里来的,连忙把U盘用布裹了,丢回一哥的手上。为了掩饰刚才闻U盘的尴尬,他道:“您来这里不光是告诉我U盘找到了,只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吧!”他这样说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一哥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谜,自从三年前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们两个碰面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虽说少得可怜,但每一次见面,对他来说,都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需要他作抉择的时刻。所以,一哥这次前来,一定还有要事通知他,而这件事情,很可能再次改变他的命运。
“我是来通知你,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丁飞嘴角微微颤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笑了笑,换了副轻松的表情,“是啊,事情终于结束了,而我的假期还没有完,是得回家把假休完了。可我就这么两手一拍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真的不需用我做一份详细的报告?”
“不用。会有人做这份报告的!”
“谁?仇诚吗?他怎么可能把这份报告做详细,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单枪匹马做的,他根本不知道。要不,我在这儿再多待一天,把报告写完了再走不迟。”
“丁飞,别给我装傻!”一哥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回家去吧,一切都结束了!事实证明,你并不适合做特工。”
果然要踢我出局!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丁飞明显开始激动起来。“回家去吧”,同样的话一哥曾经对他说过两次:一次是在新兵训练营。当他所有的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唯有武装越野跑的成绩不上不下,排在中间时,一哥有天夜里突然出现在他的床边,道:“你根本不配当个军人,回家去吧。”还有一次是在精英训练基地,当射击教练说他的射击成绩排在千名之后,他觉得射击教练是嫉妒他能用枪在崖壁上作画所以万事跟他对着干,心生抵触时,一哥又出现他的床边,道:“回家去吧,你不适合当个狙击手。”
这一次,与前两次一样,一哥说话的口气始终冰冷,不带一点感情,可他却从里边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来。前两次他明显能感觉到一哥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回家,而是在激将。所以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部队上,把成绩提到第一,之后一哥也没再出现,继续要他回家。这一次却不同,他没感觉到一哥是在激将,只听出一股厌烦,似乎只要他一脱衣服走人,对方便卸下一副千斤的重担,少了一份责任。
“不,我不回家。凭什么让我回家?”整件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丁飞都认为自己是立了大功的。一个立了大功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表彰,反而得脱衣服滚蛋,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说到天边他也不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用完之后被扔到床底的尿壶,巨大的不公平待遇让他怒火中烧。他抬起脚,狠踢了一脚保险柜。“没有我,能找到黑龙会的秘密名单吗?没有我,能破坏宫本的情报系统吗?没有我,能夺到U盘,把一场弥天大祸化于无形吗?我九死一生,不顾个人安危,才让敌人的阴谋诡计败露,你现在一句不让我干,就不让我干了?没门,我不服,我要见上级问个明白!”
“上级?我就是你的上级,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
“不,我不要见你,我要见你的上级!”
“我的上级?我没有上级,我就是你的最高领导,让你干不干,全凭我一句话。”
话已至此,丁飞半天无语,过了好半天才道:“你……为什么让我脱衣服滚蛋,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光知道表自己的功劳,从不总结自己的失误。”一哥道,“我问你,你明明在国内休假,为什么到了J国?又为什么火烧金鱼夜总会,大闹宫本的七分部,继而闯入人家的秘密基地?”
“我……”丁飞欲言又止,难道让他告诉一哥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原因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我什么我?难道你早就知道麻生太郎是黑龙会的秘密情报员,他们正在筹划一种能把一个国家轻松毁灭的基因武器,于是你千里迢迢从国内赶了过来,抢夺这件基因武器?”一哥轻轻一笑,“不是吧,我听说,这仅仅是因为一个叫林凌的女人……”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哦……我还错怪你了,我的大情圣!”一哥冷冷一笑,“为了自己的女朋友,千里迢迢跑到别人的国家大开杀戒,你这是什么行为?忘了我给你说的话了?咱们是什么人?你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法去办私事,这是什么性质的事情?我来问你,身为一名特工,第一条纪律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
“你听指挥了吗?无组织无纪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样的人还能干情报工作吗?”
“我……我错了!”
一哥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回家吧!”他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让出一条可让丁飞自由通过的道路。
丁飞朝前走了一步,道:“一哥,我虽错了,可也立了大功,最多我不要这件大功劳了。功过相抵,能……能不能不让我回家?”
“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就得奖赏,有过就得承担,功过不能相抵。”一哥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为国家立的功,国家不会忘记你的。”
丁飞只得又往前走。与一哥几乎平行之时,一哥又道:“不过……”犹如临刑之人听到特赦,丁飞立马停下脚步,又惊又喜地问道:“不过怎样?”
“你跟了我三年,别说是个人了,养个小猫小狗也有感情了,就这么让你走了,我也不甘心啊。”一哥道,“这样,你先回家里待上一段时间,我搭上这张老脸找找关系,想办法先把你转成预备特工!”
“预备特工?”丁飞有些郁闷。小时候,他曾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好像叫《预备队员》,大意是讲一个学校要参加合唱比赛,男主角是合唱队的预备队员,当正式队员生病或者因其他事情不能参加合唱时,才由他这个预备队员补上。男主角辛辛苦苦地排练,其间有几个队员或生病或有事在排练时也没来参加,他便幻想着自己能登上舞台,一展歌喉。然而,当演出来临时,那些或病或有事的队员都来了,他终究没有机会登台演出。只怕自己这个预备特工,就跟预备队员是一个道理,等所有的特工都出任务了,自己才能出任务,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想他在培训基地时,各项成绩可是名列前茅,甚至刷新了几项保持了数十年的纪录,所以才有机会在未结束训练时便能参加任务,被视为有机会成为头号特工的天才,如今却混成预备特工,让他情何以堪。他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转正?”
“等机会吧!三五年,最多十年,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转正!”
十年?十年后,自己都三十几了,还能跑得动、打得动吗?再说,这十年期间,让他干什么?去他妈的预备特工,老子回去当普通人去,跟林凌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想拒绝,可一哥也是好意,于是他说:“谢谢你!”然后出门而去。忽然,他想到自己这一去,只怕永远也见不到对方了,不管怎么说,是一哥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要是最后连一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可太遗憾了,于是转身,回头朝一哥看去。
还和以前一样,一哥不等他回头,人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丁飞童心顿起,笑道:“一哥,很久以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现在你能回答吗?”
“什么问题?”
“你整天仰着头,究竟在看什么?”
“等你再成为正式特工,我就告诉你。”一哥脚朝后一勾,把门蹬上。
丁飞既起了当个普通人之心,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朝甲板上走去。迎面走来一个二星中将,他停下身,挨着墙边站好,给那个将军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那个将军含笑回了个礼,继续往前走去,来到了宫本的房间,屈指,三长两短地敲了一下门。
“进来!”门内的一哥喊道。
那个将军推门而入,一把抓住一哥的手,使劲握了两握,道:“老伙计,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一哥的整个身体被扳了过来,露出那张已不再年轻的脸。确切地说,那张脸十分可怖,一道自上而下的手指粗的伤疤从左眼处一直贯穿到右嘴角。他的左眼已经没有了,鼻子也少了一半,难怪他总喜欢背对着别人。
“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一哥把手抽了出来,却又被那个将军一把拽住。
“我一见你,就想到咱俩在新兵营时的事,想不年轻都不行。刚才走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丁飞吧,人不错,很有你我当初的风范。一会儿把他叫过来,陪咱老哥俩喝两杯!”
“我把他撵回家了!”
“撵回家了?为什么?”那个将军甚是不解,“前次见面你不还在我面前吹嘘他吗?说他如何如何有你当年的风范,收其为弟子算是今生无憾的,怎么说撵就把他撵回家了?说真的,上次你那番话把我说得心痒痒,琢磨着自己也应该收一个这样的徒弟,你要是不要他了,我可就收到麾下了。”
“你敢!”一哥把眼一瞪,“我说把他撵回家了,又没说不要他了。所谓‘树不砍不成材,玉不琢不成器’,不让他受受挫折,多历练几次,怎么可能成材?不谈这些了,反正不能打我徒弟的主意,这可是红牌警告!”
二人相视一笑,一哥又道:“你不是要请我喝酒吗?走,去你舰上。”
两人携手来到甲板上,一架直升机刚刚起飞,在茫茫的大海上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海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