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大面包车里的人见甩不掉他,已经接手红绿灯的控制权,每当自己通过红绿灯之后,绿灯马上变成红灯。开始的两个红绿灯路口还没什么,丁飞驾驶车在横向行驶的车还没过来之际已冲过路口,不过速度上多多少少受到了一点影响,距离由两个车位变成了三个车位。到了第三个红绿灯路口,大面包车让红绿灯的转换稍稍做了些改变,并没有将正在行驶这条路的绿灯变成红灯,而是将横向行驶的那条路的红灯也变成了绿灯。这一下,横纵两条道路上的车辆看到的都是绿灯,全都踩着油门把车往前开,很快在路口中间撞成了一锅粥。
丁飞好不容易才刹住车,没有撞到前面那辆车,紧跟在他后边的那辆车却没刹住,一下撞到他的车屁股上,顶着他的车,又撞到前边那辆车上。他开门下了车,后边撞他车的司机迎上来,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连连道歉,并表示修车的费用全由他来付。丁飞还没开口说话,又有一辆车撞到那个司机的车上。撞他车的司机也不再作揖道歉,回身去看自己的车。
丁飞往前走,前面那辆车的司机也下车看了看自己的车,骂了句娘,撑起两只胳膊就冲这边过来,伸手去拽丁飞的衣领,喝骂道:“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丁飞哪有工夫跟他纠缠,伸手在那个司机胸口一推。那司机如同被大锤抡到,往后连退数步,撞在车上。丁飞快步往前走着,看到路口中央几辆车撞得叠在一块儿,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他蹬着一辆车的保险杠,跳上车顶,向前一望,白色大面包车已跑到两百米开外。他跳下车,迈开双腿撵去。可两只腿又哪能跑得过四个轮子的?眼看那辆车越去越远,渐渐连屁股也看不到了,他只得停下来,掏出手机给渡边打了个电话。
渡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开宝马。虽然刚上车时,他发现丁飞忘了给他留钥匙,可这难不倒他。高中毕业后,他没有考上大学,就去汽修学校待过两年,自然知道哪两根线搭在一起能把车启动起来。
开着车,他狂按喇叭,从中央公园横冲而过,看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只觉得异常满足。当特工还真是个好差事,就拿自己说吧,还只是给特工打打下手,并不是真正的特工呢,就已开上宝马了,那要当了真正的特工,还不得开飞机啊。
上了路,他依然横冲直撞。要是有司机不听他的喇叭,硬是挡在前面不让道的话,他就闷着脑袋往前冲,一副你不让老子就撞你的架势,逼得挡在前边的司机只好让道。如果有司机敢不满地打响喇叭抗议,他便竖起中指,朝那车指指,嘴中骂骂咧咧:“有本事你报警啊,看警察能把老子怎样!老子现在是有急事儿,不想跟你一般见识,真惹恼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正是仗着这份凶悍,他的车速极快,隐隐地,竟能看到前边有辆黑色的陆地巡洋舰了。起先他还不相信这么容易便找到要找的车,等开得近了,看了看牌照,正是丁飞所说的那辆,这才确定。
渡边开追之前,赌咒发誓要把老头碎尸万段,那也是大怒之下的狂言,如今横冲直撞在路上发泄了一通,心中怒火早已散得差不多,人也冷静了许多。他原来想的是,见到这辆车之后,要把宝马车别在前边逼停它,然后下车将那人从车上揪下来,先报以一顿老拳再说。此时真的看到这车,却不敢拦车,心想,自己的小车要是被这个大块头撞上一下,那还不人仰马翻啊!又想到人家手里有枪,这次要不往防弹衣上打,而是直接打脑袋,那他小命岂不是完了。于是他胆怯了,不敢去别陆地巡洋舰,等到两车平行后,连忙踩了刹车,让宝马车又落在了后边。
两车平行的一瞬间,他看了那辆车的司机一眼,见对方不是老头,而是个年轻人,不觉有些奇怪,心中暗道:“莫非跟错车了?”可当车退到后边之后,他又再三去看车牌,号码确实跟丁飞说得一模一样啊。顿时,他脑子里一团糨糊,不知该不该再跟下去。正要打个电话问问丁飞,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无号码”。
虽无号码,但渡边哪能不知是谁打来的,连忙接通。
丁飞道:“找到车了吗?”
“找到了!不过……”渡边迟疑了一下,“车牌号码没错,可开车的不是那老头,而是个年轻人。您是不是记错号码了?”
“是年轻人就对了!”丁飞道,“你悄悄跟在它的后边,千万别暴露目标。”
渡边怕的就是丁飞让他把陆地巡洋舰拦下来,然后抓住开车的司机。听丁飞如此吩咐,自是合乎心意,于是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道:“知道!”
挂了电话之后,他唯恐跟得太近,让对方发现,坏了丁飞的事,又把车的速度稍稍放缓,隔两三辆车,遥遥跟着,反正那车个头大,也不容易跟丢。
陆地巡洋舰在横滨第九大道的尽头拐上二环,走了没多远又拐下二环,来到一处小区。那里的楼房年代久远,青砖墙上长满绿苔,不过卫生倒也搞得干净。
陆地巡洋舰在一个楼道口停了下来,渡边也在不远处把车停下。他眼看着年轻的司机开门下车,手里拿着一件纸袋,里边装的想必就是从他手里抢的秘密文件。
年轻人上楼而去,渡边抬起脸,把整幢楼尽收眼底。过了一会儿,五楼有间屋子的灯光突然亮了。他拿出纸笔,记上:五楼有灯光亮,怀疑目标在五楼。放下纸笔,他又想,仅仅是怀疑只怕没办法交差吧,如果能够确定目标究竟在哪里,说不定老板一高兴,会再赏我一两万美金呢?有钱在诱惑,他在车里立马坐不住了。虽然对方有枪,但他不断安慰自己,这里是居民小区,哪能说开枪就开枪。何况现在天已黑,对方一定已认不出我来,就算认出我,还当死人复活找他索命来了,哪能顾得上开枪,只怕早吓跑了!再说,我只是去五楼看看罢了,又不见得就能碰上那人。
如此安慰多了,也起了一定的麻醉作用,渡边的胆子壮了许多。他拿过后座上的一顶太阳帽,戴到头上,开门下了车。这幢楼太过古老,里边竟没电梯,一个楼梯一个楼梯上到五楼,他喘了口粗气,四下里打量起来。
每一层都有三个房间,亮灯的应该是五楼B座,可怎样才能确定那人进的就是五楼B座呢?渡边站在那里发愣,直到楼道口的声控灯依次熄灭,还是没有一个主意。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他佯装着刚从上面下来,扶着楼梯扶手,朝下走去。在四楼的楼道口,他碰到了上楼的人,原来是个收送快件的。
收送快件的那人看了一眼渡边,知道自己肯定从这个大胖子身边挤不上去,不由皱了皱眉,站在四楼的楼道口,等对方先下去。
渡边停了停,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了还收快件啊?”说话的口吻俨然这里的老住户一般。等那人点了点头,他又道:“真辛苦,哪一行都不好干!”这才挪动着脚步往下走,边走边想,这人要是去五楼B座收快件,那就太完美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顺着楼梯间的缝隙往上看,果见那人在五楼B座前站定,伸手敲了敲门。很快,五楼B座的门打开,从里边伸出一只胳膊,递出来一件东西。脸渡边没看到,不过从衣服上判断,正是开陆地巡洋舰的那个年轻人。他心中窃喜,扶着楼梯,继续往下走。
收发快件的人收了快件,几步下来,发现道路依然被堵,不由得又皱了皱眉。渡边把身体往旁边侧了侧,道:“要不你先走?”
那人看了看那不足一尺的距离,摇了摇头,跟在了后边。
两人下了楼,那人上了快件专递车,扬长而去。渡边回头望了一眼,把快递车的牌号记了下来。回到车上,他闭目暗思,那个司机这么晚了会送什么快件呢,会不会是从我手里抢的那件东西?可是,如果东西重要的话,为什么要用快递送,而不亲自送?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叫道:“高,真是高,越是机密的东西,越要让它变得很平常,这样越不会引人注意!我真是个天才,不干特工真是太浪费了!”惊叹完,他又想起一件事来,拍着脑门暗骂自己真是榆木疙瘩,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他连忙掏出手机去打,还没按拨通键呢,车窗玻璃突然“咚咚咚”响了三声。他心中想着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他抬眼去看,丁飞已站在车外,示意他把门打开。
渡边连忙把门打开,问:“您怎么来的?”
丁飞指了指外边停的那辆兰博基尼,道:“开车过来的。”
渡边哪里是问丁飞开什么车来的,而是想知道丁飞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过看到那辆崭新的兰博基尼,他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暗想,特工就是爽,一会儿宝马一会儿兰博基尼的,想开什么车就开什么车。他说道:“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在这里,你怎么已知道我在这里,开车赶了过来?”
“我自有知道的办法,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丁飞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的陆地巡洋舰,“人就在这幢房子里?”
“嗯!”渡边点了点头,递过一张纸,“五楼B座。他刚刚送了个快件,车牌号我都记下来了。”
“不错!”丁飞接过纸,扫了一眼,“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
并没有出现再给两万美元的美事,渡边不觉失望。他想到对方现在有两辆车,要是自己能开走一辆,那就太爽了!他期期艾艾地问道:“天已黑,车也不好打,我能不能把这车开回去?”
“可以!”丁飞开门下车,“不过车是偷的,你路上注意点,要是被人发现,关进监狱里,我可不负责!”
车竟然是偷的!渡边不觉有些失望,不过开个一两天,显摆显摆也是不错。他说:“您放心,被人抓了,我也不会出卖您的!”
房子一共六层,外边完全被爬山虎遮盖住了,密密麻麻的,躲个人在里边的话,除非事先知道,否则绝无可能发现。丁飞完全可以顺着铸铁管道爬上去,或者从楼顶沿下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屋里,强行将目标制伏之后,再一点点审问林凌的下落。可是麻生太郎的事让他有所忌惮,怕这个人再来个服毒自尽,线索在此中断,可就不好再续起来。
用强不如用软,用攻不如用计。望着五楼B座透着灯光的窗户发了一会儿呆,丁飞转身走出小区,来到街上商店里,买了一瓶清酒,提着又回到小区里,沿着楼梯上到五层。他把酒瓶打开,倒转瓶口,直接喂衣服喝了半瓶,然后掏出钥匙,去开那间屋子的门。几把钥匙相撞,叮叮当当乱响一气,别说把门打开,捅都捅不进钥匙孔里。
他气恼地趴在门上抡拳砸起门来,嘴中嘟嘟囔囔道:“亲爱的,快把门给我打开!”
数声之后,门猛地从里边拉开,一个身穿睡袍的年轻人挡在门口,冷冷打量着门前的醉鬼。丁飞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人的鼻子,冲里边喊道:“老婆,他是谁?在我家干什么?”接着,他脸色忽然一变,去拉那人的睡袍,“我知道了,他是不是你的姘头?!”他手里夹着一个窃听器,趁此机会已把东西钉在那人睡袍的衣领下边。
那人拽住丁飞的手腕向外一推。丁飞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手按住地,借力起身,摇摇晃晃道:“荡妇,敢趁我不在家勾搭小白脸,看我不杀了你!”骂罢,直往屋子里冲。
那人扳住丁飞的肩头向外一推,丁飞转了一百八十度,向前冲去,脑袋差一点撞到墙才止往脚步。他手中拎的酒瓶子也在这一推之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楼道里顿时充满酒香。
“我的酒!”丁飞想把酒从地上捧起来,可又哪里捧得起来。他扶着墙站起来,指着那人骂道:“好,你包小白脸就算了,还让小白脸打我!我跟你没完,我这就去找人来捉奸!”说完,东倒西歪地下楼去了。
五楼A座与五楼C座有人出来瞧热闹,都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五楼B座的那个男人。那人脸色微微一变,道:“一个酒疯子!”话音未落,人已进屋,关上了房门。
丁飞下楼之后,又摇摇晃晃走到那辆陆地巡洋舰前,扶着车屁股一阵呕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他摇摇晃晃地又离开车,只是手上捏的跟踪器已没了踪影。坐到自己车里后,他将一身酒臭的外衣脱掉,拿出一副耳机,戴在头上。耳机里也没传出异响,只是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窸窣之音,再没其他任何声音。
丁飞只在早上小憩了一个多小时,也已累得不行,此时听到这种声音,无异于听到催眠曲。他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竟然还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跟林凌一起坐游轮出去玩,欣赏着天空的妩媚,大海的辽阔。两人情正浓时,天空忽然变得漆黑如墨,大风卷起涛天大浪,巨大的游轮如同一叶孤舟,一会儿随着浪尖升到天上,一会儿又跟着浪尖沉进深渊。游轮再也经不起折腾,打了个滚,朝海里沉去,丁飞与林凌被漩旋涡吸住,也朝海里沉去。他想抓住林凌的手,可怎么也抓不住……“叮铃铃--”耳机里突然传来电话的铃声,他一个激灵,从梦中惊响,看了看四周才确认刚才只是一个梦,可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
电话又响了三声,才把目标惊醒,床上传来窸窣声。接着,那人拿过话筒,道:“喂!”
“井下熊松。”说话的声音极低,勉强可以听到,应该是从话筒里传出来的。
“是我,老板……”
“线路安全吗?”
“安全!”井下熊松道,“我旁边没人,就我一个。”
“东西有问题!”
“有问题?不会吧,东西从来没有离开我的手。”
“不是你的问题!”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麻生太郎看来已经死了,九品道谁能用谁不能用现在没人知道,也不知是谁杀了麻生太郎,很可能是军界对我们有异见的大佬下的毒手。你来七分部一趟,我有个任务!”
“是!”
“路上小心点,别被人跟踪。”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