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出了索关城后一路向北而去,下午时分就到达了卡納国的边境关隘。
这关口的防守看上去要比伊希斯国和杜納国严密许多,官兵个个穷凶极恶的,来往的商贾行人也远远少于那两国家的关卡,那些官兵正在对过关众人逐个盘问,稍看不上眼,就群起殴打,展游天他们看得有些气愤。
但只有朵兰看起来一幅很淡然的样子,她转过脸对展游天说:“游天哥,这个国家的怪事这些年听了不少,这样的关卡简直算不了什么,都是些小鬼,使些钱就好了。我们下马吧。”
众人牵马过关,那蒙哥和斐段急急上前,给那守城官兵手中塞了些银钱,陪着笑容,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言语了一番,那官兵抬头向城门顶上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就挥手放行了。
展游天跟在马队最后默默地走着,眼睛环视着城门四周,他注意到一边城墙上站着几个人,似乎面色晦暗,深色紧身衣衫,腰间佩剑,正在冷冷的向下注视着他们,展游天觉得后背好像起了鸡皮疙瘩一般,这些奇怪的人是谁?干什么的?还有,一进入这个国家就感觉有完全不一样的气氛,怎么会这样?他满腹疑问。
进了关隘以后,展游天坚持再往前走,一直到黄昏时分,路边民房已经很稀少了,他们来到一间小客栈前,这人烟稀少之地,总是有精明的生意人按照马匹或人一天的脚程在合适的地点开店赚钱。
展游天一干人进得前堂,个个口中饥渴,坐下后招呼小二,倒上茶水,快快上些饭食,那朵兰喝了一口水就皱起了眉头,展游天心想,这样很好,估计她很快就会受不了,没几天就自己回去了。旁边的斐段眼尖,立刻起身要老板换茶,朵兰冲他摆摆手,自己去了后厨。
那老板见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对茶也不满意,知道是贵客,需悉心招呼,于是亲自上阵,满脸堆笑的挨个重新沏茶,蒙弟端着茶碗,往怀里一收:“我就不换了,这茶我喝着挺好,对了老板,向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柯罗王子吗?”
谁知那老板一听到这话,像是被刀扎了一般,满脸惊恐不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位小爷,您问的话小的刚才没有听到,在这卡纳国里没有人敢提这个,小的宁可生意不做了也不敢议论这个名字,一旦被官兵听见,那就是牢狱之灾啊,求求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只是做个小买卖糊口。”
那老板边说边抽泣起来,蒙哥和展游天几乎是同时喝住了蒙弟,蒙弟自知失言,便低下了头,再也没敢言语。
展游天没有丝毫责怪蒙弟的意思,那蒙弟问出的话,何尝不是自己想问的问题!只是看来目前不合时宜,怎会是这样一种状况?
他心中暗忖,这据说是自己父亲的故国,而当今这卡纳国国王算是自己亲祖父,竟会如此不堪,从今日一进入关隘,自己就没有丝毫的好感,更没想到如今连说句话都令人如此恐惧,这国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了,都是上好的鸡鸭鱼肉,香喷喷的摆满了一桌子,货郎蒙哥他们几个都喜笑颜开,个个眼睛发亮,大快朵颐,那朵兰凑到展游天身边,一幅嬉笑的样子:“游天哥,今天大家都走累了,是该好好犒劳啊?”
展游天看着她,那张如花一般的笑靥完全绽放自内心,一双弯弯的眼睛能够直视心底,它是那样的纯净,展游天的心顷刻间被融化了。
朵兰一只手撕下一直鸡腿塞给展游天,另一只手举起杯子:“来来来,先喝一口。“说完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有那斐段看着这一切,偶尔挤出一丝笑容,一言不发的吃着东西,心中妒火中烧:这个展游天真是我身上的一根刺啊,一日不除,我就一日寝食难安。“
咔”一块骨头硌到了牙齿,“哎呀”,斐段一捂嘴,起身便冲向门外,众人先是一怔,转而哄堂大笑。
展游天向蒙哥暗示一下眼神,蒙哥心领神会。展游天端起酒杯对大家说:“按说咱们是在赶路,喝酒不太合适,但是这样丰盛的菜肴,没有酒是在对不住它们,更对不住朵兰姑娘的好意,大家敬她一杯,表示一下感谢。”
那斐段出了门外,刚啐出了口中的食物,就听见转角处马厩的位置有两个人在说话,此时天色昏暗,一片寂静,只听见一个人说道:“这里有十几匹马,一定有那六个人的坐骑,他们是从关外来的,按脚程也应该是在这里歇息。”“没错,他们一定在里面,咱们先进去吃些酒食,再确认一下,然后往下一站向长官报告。”
那斐段在一旁听得大惊,心中快速盘算:这不正说的是我们六个人吗?看来展游天这伙人没那么简单,此刻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何不借助于这些人?
斐段从阴暗处抽身出来,猛然出现在那两个正从马厩里出来的人面前,吓了他们一跳!斐段急忙说:“两位刚才的话我碰巧听到,我有事情想你们禀报。“
那两人中的一个压低嗓门厉声问道:”你是谁?”斐段答道:“我就是你说的那六个人中的一个,”那两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后退了几步就要掏家伙。
斐段急忙说:“我话没说完呢:我虽在那六人中,可我与里面那位小姐和那四个人没有关系,我们是路上遇到的,只是结伴而行,对了,刚才他们还在打听什么柯罗王子的事,据说他们的目的地是灵山。”
那两人听得惊愕,凑近斐段仔细看了看,说:如此说来,我们要跟踪的是那四个人?只是,我们这边人手不够,任务仅仅是跟踪,然后在明天探明他们到三岔路后往哪个方向,再往下一站报告。“
斐段接过话:“我可以在三岔路口给你们留些记号。”其中一人问:”什么记号?那斐段急中生智:“粮食,大米什么的。”另一个拍了拍斐段的肩膀:“好,就这样。”斐段转身回去,又扭头叮嘱了一句:“别忘了,那小姐和我是一起的。”
斐段重新回坐,蒙哥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着问道:“怎么去了这样久?”斐段捂着一侧的脸,故作痛苦状:“吃的太急,不小心崩了牙,现在还疼。”这时那两人从门外进来,坐在靠边的一张桌子那里,一边问小二上饭菜,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屋子的所有人。
蒙哥看了展游天一眼,起身对大家说:“我已经吃饱喝好了,要回屋睡了,大家也差不多了吧?”展游天也说道:“明天还要赶路,都早些歇息。”朵兰似乎有些醉意,她两颊桃红,看到展游天起身,自己也跟着起来“嗯,明天赶路,就不喝了。”
展游天扶朵兰歇息后转身回到自己和蒙哥住的房间,他进屋关闭房门后小声对蒙哥问道:“刚才什么情况?”
蒙哥便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讲给了展游天,展游天听罢,沉吟了片刻:“这斐段果然不是好东西,只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蒙哥轻声问道:“那你看朵兰姑娘呢?”蒙哥说的有些含混,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展游天明白他的意思:“这应该和朵兰没有关系,这个我能感觉到,看来我们一进关就被人注意到了,不对,应该是从黑衣人开始,甚至是货郎父母的遇害,这些事可能都联系在一起。
火雪狐皮已经得到了,依然不放过,那么剩下的就是针对人了,这些人似乎在阻挡什么?楼下的那两个人负责跟踪,那么前面一定有危险在等着我们,你这样办,”展游天对蒙哥叮嘱了一番,蒙哥不住的点头:“嗯,游天哥,明白了。”
第二天众人收拾行装继续上路,大约在中午时分,前方果然有一个三岔路口,一条进山,前往克拉山口。另一条沿山脚向西北方向而去,西北方向那条路直通卡纳国都城,也距离伊流河最近,最难走的是那条进山路。
展游天领着众人往去向都城那条路走去,刚走了百十丈远,展游天勒马回转,只说了一句:“这条路不走了,咱们走另外一条道。”
众人不明就里,一脸愕然,只有那蒙哥明白,他催促大家:“听游天哥的。”大家跟着策转马头,原路返回到路口转而进山。刚进去山里一转弯处,那一直走在最后的斐段突然叫道:“哎呦,我肚子疼,要方便一下,诸位前面先行,我随后赶上。”
话音刚落,就听见展游天在前面冷笑一声:“恐怕不是什么肚子,是要去毁掉刚才错留在山根下那条路上的标记吧?
那斐段被展游天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吓蒙了,他对着调转过来的展游天辩解道:”展大哥你说什么呀?我搞不明白,是在开玩笑吧?”
这时已经在他身后的蒙哥的长剑抵住了他的后心:“谁和你开玩笑呢?你这个卑劣的奸细,小人!”展游天继而对货郎道:”去搜他的身。”那斐段不敢妄动,只得任由货郎搜身。
朵兰和蒙弟一样一脸茫然:“游天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展游天对她淡淡一笑:“你马上就明白了。”这时货郎手里举起一个袋子和一个布包:“袋子里装的是钱,布包里怎么是一些米?”
展游天笑着说:“我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你搜他钱袋子干什么?把那包米拿过来。”货郎把布包递了过去,展游天接过那包米,低头看了下又递给了朵兰;“辛亏还没有来得及扔掉,不然怎么重新做标记。”
回头叮嘱众人:“拉他下马。”展游天便把昨天晚上蒙哥看到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那边一起围着斐段的蒙弟听见展游天的话后恍然大悟,他大声叫道:“我说前几日一直在我身边问这问问那,原来是在套我的话呢?这狗东西!”
说着就举剑要砍,展游天喝住蒙弟,继而对朵兰说道:“他昨夜悄悄从后厨偷了一些大米,今天在这个路口给昨天那二人指引我们的方向,如果不是蒙哥听到,往后不知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呢?
还有,最关键的问题:这斐段是你的随从,这件事跟你有多大的关系?”
展游天盯着朵兰,那朵兰涨红了脸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她厉声质问被三把剑围在中间的斐段:”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斐段一言不发,展游天继续对朵兰说:“昨晚那桌鸡鸭鱼肉是你刻意而为吧?还不停的劝大家喝酒?”
朵兰眼里满是泪水,她声音都不有些颤抖,急切的辩解道:“不是那样的,游天哥,我虽和你没有在一起很长时间,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会做出害你的事情来!至于斐段这个狗东西怎么会这样,我一点都不知道,游天哥。”
那朵兰话没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被展游天小声喝住:“都不要做声!”继而对货郎说道:“你和蒙弟看住斐段,他胆敢发声,就宰了他。”然后冲着蒙哥示意了一下,那蒙哥提捡爬上了山坡,俯下身体朝路口观望。众人屏住生息,静悄悄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众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过了一会儿,只间山坡上的蒙哥回头挥了挥手,然后走了下来。
展游天冷冰冰的对朵兰说道:“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斐段是个奸细,我现在不清楚也不确定你究竟和这件事有多大关系?所以你继续跟着我们并不合适。”
朵兰瞬间又是眼泪婆娑:“游天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说完她要就扑过去抢夺蒙弟手中的剑:“斐段你个狗贼,你为什么要害我?”
展游天一把拉住了她:“不要装腔作势了。该结束了。”那朵兰失声痛哭起来。展游天把货郎叫道一旁,悄悄耳语了一番,又暗中塞给他一件东西,然后回过来对朵兰说到:“由货郎盯着你返回索关城,一直到你出了卡纳国的关隘为止,现在就出发。”
那朵兰收住了眼泪,发狠到:“不需要!”展游天回敬到:“不看着你,我怎知道你不是去报信?还有,你为什么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
朵兰一时语塞,她满面悲怆:“游,展游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展游天转过脸去,对货郎摆了摆手,让他快将朵兰带走。继而对蒙哥说道:“把那斐段捆起来,带着他走。”
双手被绑住的斐段骑马走在中间,蒙弟跟在后面,展游天和蒙哥一前一后,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
这是一条峡谷,谷底中遍布被洪水冲下来的巨石,以及横七竖八的巨大朽木,这些巨石经年累月的随山洪翻滚,大都没了棱角,两侧的山峰随着不断的深入,越来越高,半山间弥漫缭绕着层层黑云,展游天脚下的小路时隐时现,一会儿被巨石阻挡,道路彻底没有了踪迹。
四下细寻,却又时而出现在两侧山坡中的一侧,时而又回到谷底乱石中,从那些不明显的迹象能看得出这条路没有多少人走过,或至少是很久以前的人留下的踪迹了。
展游天在脑子里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又捋了一遍,昨晚饭后听蒙哥说完后,他又私下找到客栈掌柜,想把前方道路情况摸清楚,在这种地方开客栈,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见识过,能有一般人无法得知的消息。
这老板是个老实人,见展游天专门来请教,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架子,就很诚恳的把自己听闻全都告诉了展游天,总的来说,除了那条山路,另外那条路上不知何故官兵众多,听说是在捉拿什么人,这也是最近才有的情况。
但是走山路的人几乎没有,只听说这是条偏僻的小路,但究竟如何走这老板也不得而知。
展游天环顾四周,能看得出来,前面的峡谷愈来愈越窄,他想如果在这个地方遭受袭击,几乎无法躲藏,他一度怀疑自己领着大家走错了路,可是现在已经无法回头,照昨天的情形看,大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官兵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他们呢。
这种山谷确实狭窄,两侧山峰极为陡峭,几乎直上直下,那官兵也未必能爬的上去,况且,一旦遭受袭击,双方都无法施展,这遍布的巨石也能做些掩护。
此时山路已经逐渐收窄,坡度也越来越大,他们在沿着山坡上的林间钻行,已经无法骑马前行了,展游天不知道马匹是否能够过得了这座山峰,正在犹豫中,那走在最后的蒙弟叫了一声:“我听见下面有声音!”
众人立刻驻足倾听,蒙哥趴在地上,伸出脑袋看着下面十几丈深的悬崖,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有个人挂在下面的树杈上,正在呻吟呢。”
展游天探出半截身子瞅了一眼,只见那人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正卡在从崖壁伸出的松树杈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如果不是他发出声响,大伙是绝对不会发现他的。展游天冲着下面那人喊了一句:“喂,我们准备救你上来,你还能不能动?”
下面那人轻声哼唧了一声,,他腰身蜷在树杈间,手好像还能活动,这时蒙弟从马背的包囊中掏出了一截绳子,他一边把绳子系在斐段的腰上,一边说“你小子要扎稳了下盘,否则连你一起拉下悬崖。”
展游天见状,责备蒙弟道:“这会儿要救人,还有闲心开玩笑?解开绳子,拴在树上。”蒙弟对展游天吐了一下舌头,笑着对斐段说:“也就是我游天哥心善,要是我,早就把你这王八蛋..。。”
绳子垂到了那人身上,只见他动作缓慢,极为艰难的把绳子从腰间绕了一圈后系住,展游天及蒙氏兄弟三人一起向上拽那绳子。
那人脱离了树杈,身体从一条条松枝间被拉了出来,蒙弟弓步站在最后,双手攥着松夸夸的绳子,笑道:“前面两个哥哥,也给我分担点分量啊?”他前面的蒙哥也跟着说道:“游天哥别太用力了。”展游天两手交替,不一会就把人拉到了脚下,蒙哥蒙弟伸手抓住那人腰间的绳子,一用力,把他拎了上来。
这人大概有三十七八岁,满脸的短须。蒙哥喂了他一些水后,那人体力缓和了许多。
他可能嫌不过瘾,自己抓过装水的皮囊,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躺在地上深深喘了口气,抬起了脑袋,想欠身起来,蹲在一边展游天一把按住了他:“你先歇着,不着急。”
此时已近中午时分,蒙弟拿出干粮,大家靠在树上边吃边歇息,那人也躺在那里吃着东西,满脸弄得都是食物渣子。展游天把水囊递给他,说道:“看你精神好些了,给我们说说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