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游天盘腿和货郎相向而坐。
那货郎继续慢悠悠的说了起来:”其实我不认识你,更不了解你,至于你身上的胎记,是你两个时辰前和宫门官兵打完架后脱衣服我看见的。为了你这块胎记,我们找了你十多年。”
展游天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货郎,心想,你才多大啊?就找了我这么多年?但展游天决定还是听他继续讲下去。“这事要说起来,还得先从我父亲讲起,我父亲是卡纳国人,以打猎为生,十年前的时候有次悄悄渡过伊流河去对岸的森林中打猎。”“什么,你父亲居然渡过伊流河去打猎?“展游天惊的叫出了声。
货郎没有理会展游天,他摸了摸耳后的疤痕,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见展游天盯着他耳朵看,就解释道:“小时后被狼爪抓的。”然后他继续说道:“你知道,伊流河是卡纳国和杜纳国同对岸的烟瘴森林的界河,多少年以来人们就奉守着这条规矩,也从来不去觊觎那块土地,当然,这和你们伊西斯国没有关系,因为你们国家离伊流河还有几百里地远呢,”
展游天点了点头,他记得母亲曾经给他说过这三个国家的大概位置,呈倒置的品字形分布,伊希斯国在最下面。
伊流河上常年飘着一层浓浓的大雾,看不清河流的样子,更是看不清对岸,多少年来,沿岸的两个国家没人愿意要过河去看看,为什么呢?因为传说早先过河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全都死了。
久而久之,人们便遵从着这条规矩,以河为界,认为河那边不是人类待的地方,这块烟瘴之地有恶灵存在,但是也有例外,就是我的父亲,他天生就有一种好奇的秉性,别人越是认为危险的地方,不敢去的地方,他越是想去看个究竟。
他就这样盘算了好久,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他的想法,就连我娘都没有告诉,有一次,他说可能要出去几天,而我娘对这样的情形早就习惯了,以为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出门。
这一天,他终于准备好了,他背上了干粮,带了弓箭,索套这些打猎的工具,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伊流河边,从草丛里拉出了一个他费了好多天才扎好的木头筏子开始过河。
河水平静的如同死水一般,但是下面激流涌动,而且水也非常深,我父亲用一块木头划水,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只能看清周围一丈远多远的地方,我父亲仔细的辨认着水流的方向,奋力的划着。
不时能看到有些树枝或树根什么的漂在水面上,他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非常的紧张,后来越往深处雾气越浓,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漂浮的巨木,眼看就要撞上木筏了,他拼命的用手中的木头撑住才得以幸免,被吓了一身冷汗,但是有一个巨木上一个伸出的枝杈却正好挑起了木筏上的背囊,我父亲见状划着木筏就去追赶,但是被随后而来的大木头给隔开了,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背囊漂走。
那里面有所有的干粮和水囊,火石,还有背囊外边挂着的弓箭和箭囊。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划,就这样大概划了五六个时辰,木筏终于顶到了岸边,他把木筏费力的拉上了岸,--------他不敢放在水里,万一被漂木冲击,那就连家也回不去了。
他赤手空拳的上了岸,岸上是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这边的雾气已是淡了许多,但是森林里面很暗,只有从浓密的树冠顶端才露出一些微弱光线。
父亲到底是有经验的猎户,他捡了一根结实的木棍当拐杖,当然也可以防身用,他拔出他身上唯没有丢失的一把匕首,每隔不远就在树上刻印记,他必须凭借这些记号原路返回木筏,他就这样在密林中钻行,森林中依然很安静,这时他感觉头晕胸闷,喘息费力,还又饥又渴,几乎要晕倒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身一看,旁边有只松鼠,它正站在一个树杈上看着他,他注意到这里有两颗树,树上结着鸽子蛋那么大的红色的果子,很是耀眼。
那两颗树不是很大,但却果实累累,父亲也顾不了许多,踮起脚尖摘了一些,吃了些果子后,他立刻恢复了精力,之前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全都消失了,怕再也遇不到这种果子,父亲又摘了一些塞在怀里。
天色已晚,父亲爬上了一颗大树,在树杈上睡了一夜,这主要是防止碰到野兽,但奇怪的是他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动物。
第二天一早,他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不停的用棍子拨开树枝和荆棘,走着走着,前面好像有一块没有树的低洼空地,那边的光线也明显要亮许多,似乎还有些嘈杂的声音,父亲见状,直奔那个方向而去,但就在这时,他感觉一只脚悬空,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整个身体就跌落到了一个洞里,他被摔的昏死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两个时辰,也可能是四五个时辰,父亲醒了过来,他掉落在一个山洞里。
只有头顶上能看到从矮树丛间露出的微弱光线。
好在洞底是一层厚厚的枯叶,所以他并没有受伤,他眨了眨眼睛,慢慢能看的更清楚了些,原来这个山洞下面很宽敞,有一些树根和藤蔓一直从洞口伸向下面。
父亲一看上去很容易,索性就往洞的里面走,大概走了有几十丈远吧,洞壁上露出一个比碗口大一点的小洞,从那里射进了一缕光线,他两手扒住石头踮起双脚往那小洞一看,被惊的叫出了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父亲喘息着,又起身从那个小洞往外看,外边是一个巨大的空地,像一口锅的底部,四周浓荫密布,密密麻麻们的拥挤着成千个怪物,这些怪物身体长得和人差不多,但是面相丑陋不堪,脸上没有一块光溜的地方,疙疙瘩瘩的让人恶心。
它们一身漆黑的毛发,乱蓬蓬的贴在身上。这时,只见几个怪物用手指着父亲洞口这个方向在比划什么,有几个怪物向这个方向走来,它们的身影消失在脚下,父亲感觉它们正在从下往上爬,感到心中大骇!
一定是刚才的失声被听见了,这个洞口比空地要高出十丈左右,如果怪物从崖壁爬上来,就会发现这个小洞口的,一旦发现这个小洞,怪物门势必要仔细搜索,那么上面的入口必定暴露无疑,而他将无所遁形,束手待毙!父亲此刻后悔莫及,立刻失去了方寸。
果然,外边传来攀爬的声响,动静越来越大,完了,父亲已经感到绝望了!他的脚不由自主的收拢,但是碰到了地上的一块活动的石头,他没做多想,立刻俯身搬了起来,轻轻的堵在了那个洞口,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果然,外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乎就在洞口,就这样,停顿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逐渐消失。
父亲终于松了口气,他把石头轻轻放下,继续向外观看,只见怪物们围在一个不大的冒着黑水的水坑周围。
那黑水如同泉水一样往外不停的冒着泡,向上蒸腾着雾气,那黑水散发着一股一股的恶臭,并一缕一缕的飘来,父亲被熏得强忍着没有咳出声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从那黑水中浮出一个茧蛹一样的东西,有一尺多长,众怪物把那东西从水中捞起,然后很小心的一层一层剥开外边的壳子,从里面捧出一个黑乎乎蜷缩着身体的小怪物,它身上还粘着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毛发,就像是刚出生一样。
这时那些怪物嘴里发出像是欢呼一样的声音,有几个怪物从后面递上来一块肉喂那小怪物吃,说来也奇怪,那小东西张口就咬,大口大口的咀嚼,像是饿了好久一般,父亲看的惊奇不已,他把目光转向刚才指指点点的那几个怪物,他们待的地方没有那么拥挤,在一大堆牛羊的骨骸旁边,有一个用骨头做成的椅子高高立在一旁,一个长着人脸的黑毛怪物坐在椅子上。
它的周围还站立着几个怪物,这边怪物的体型和动作不像黑水潭的那些同类一样僵硬笨拙,他们动作起来很灵活,几个怪物抓角的抓角,抓腿的抓腿,正在把一头牛摁住,另一个怪物手中拿着一把巨斧,抡起来对着牛头就是一斧,然后十几个怪物一起上前,先是一个怪物抠出了牛脑,急匆匆的走向黑水潭。
黑水潭周围的怪物见状立刻让开一条道,那怪物把手中的牛脑举过头顶,如同仪式一般,然后轻轻放入潭中,那黑水打了个漩,从里面伸出一张大嘴,一口把牛脑吞下,然后又沉了下去。
父亲再把目光转向宰牛处,看到坐在骨椅上的人脸怪物正在吃下面小怪物双手捧上的牛心,人脸怪物吞了几口牛心之后,就把剩余的残羹剩饭扔到了椅子下面,其他怪物则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这个领头的人脸怪物从椅子上走了下来,周围其他怪物则一起发出欢呼的声音,那领头的人脸怪物炫耀完权威,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之后不断有牛羊被宰杀,他们按等级大小分食,似乎那些黑水潭边那边的怪物等级最低,它们只能吃些内脏。
惊恐之下,父亲累了,他瘫坐在洞里,心想误入这妖孽之地,实不应该,还是早早从这个山洞出去,原路返回,永世不再踏入此地。
正待转身,他忍不住又扒住那洞口向外张望了一眼,只见一缕雪白的毛发随一阵微风飘在洞口,那毛发如同银子一般闪闪发亮,父亲猛然想起,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火雪狐的皮呢?
他忍不住把手伸了出去,顺着那一缕亮晶晶的毛发摸了上去,果然是张皮毛,它如此的柔软,父亲在山洞中被阴气浸透冰凉的手掌此刻如同被温暖的炉火烘烤了一般,瞬间变得温润起来,父亲立刻明白,这正是那传说中的火雪狐皮,是个宝贝。
他要拿到这个宝贝。父亲用手试着拽了拽,感觉皮毛是在树枝上挂着,但他不敢用力扯,一是怕搞出动静,二是怕损坏了皮毛,他缩回了手,蹲在地上开始想办法。
这洞里还散落着不少石头,父亲搬来了一些垫在脚下,站在上面,侧着身子想把脑袋探出去,那洞口也就仅仅能把脑袋伸出去,他闭着双眼,脸上被石头划出了血口,蹭了一脑袋的土,等他睁开沾满尘土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崖壁上的枝杈上挂满了雪白的皮毛。
有几张挂得离洞口很近,父亲缩回了脑袋,拔出了腰里别的刀子,伸出胳膊轻轻的割那树枝,有半个时辰吧,他收回刀子,用手摸了摸那个枝杈,然后轻轻一折,”啪!“那声音象炸裂一般响亮,父亲瞬间感觉胆都被吓破了,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听见下面有什么动静,疴他还是不放心,又看看下面,一切都没有变化,怪物们各忙各的,他这才把心放在了肚里。
把那张火雪狐皮连同树枝慢慢扯回了洞里,这个东西一拿进来就熠熠生辉,洞里立刻溢满了银色的光芒。
父亲小心翼翼的摘掉了上面的树枝草根,在盘算下一步怎么办。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森林中更是阴暗无比。父亲打定主意,就在这洞子里歇息一晚,明早返回。他又吃了几个果子,把皮毛塞在怀里,那感觉就像抱着一个热乎乎的暖炉一般,他坐在地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直托着下巴的展游天听得入了迷,他完全被货郎的故事吸引住了,看到货郎停顿了下来,焦急的问道:”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