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相当动摇呢。”
李清风,用他那玩世不恭的语气这样说了。
说是有所动摇,那是当然的吧。
常人看见这样诡异的情景,多半会吓得坐在地上吧。
说起来,名为东方既白的普通人现在之所以还能保持站立,也只是因为曾经见过比这个更夸张的东西而已。
即使李清风这样说,但也看得出来,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好吧,确切的说,他表面上也没有多冷静。
冷静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是不恰当的。
他应该是个冷漠的人。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李清风耸耸肩,“虽然按常理来说,乌鸦什么的是不如喜鹊好,不过你上学期高数课挂科和这个没有关系啦。”
“该死,你能不提那事吗?”
所以才说,这家伙是个冷漠的、性格恶劣的人。
等等,喜鹊?
常理?
运势的具体表现?
预言与未来影像的投影?
沉溺于震惊中的东方既白,忽视了一点。
只注重于乌鸦本身,而忽略了乌鸦所代表的东西。
乌鸦。
脊索动物门。
鸟纲。
雀信目。
鸦科。
鸦属。
这是指乌鸦这两个字本身的含义。
而乌鸦所代表的东西,即不是乌鸦本身的乌鸦。
不祥之鸟。
死兆星。
黑色幽灵。
死神的信使。
啖腐之徒。
这是“乌鸦”两个字所隐藏的东西。
说是隐藏,不如说是暴露吧,因为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知道,乌鸦是“凶”的象征。
与喜鹊的“吉”相对的,“凶”。
“你应该知道的吧,乌鸦被误认为扫把星的原因,以科学的角度说,它是相当敏感的食腐动物,所以它能比其他的生物更早闻到死亡的味道不是吗。”
“恩,这么说也没错啦,你不是阐述的很清楚了吗?”
李清风笑了。
“你不是乌鸦、我也不是乌鸦,所以‘死亡的味道’这个概念很精辟啦。”
他的右手凭空划拉几下,虽然完全看不出他在划什么东西。
“大体来说,不吉这个概念远远超过‘死’的界限,这么大群的乌鸦,该是预示着怎样的‘凶’呢?”
他装作思考的样子,这样说道。
“一定是这样吗,会不会有其他原因,你知道,类似生物上的迁徙现象之类的?”
东方既白不依不饶,实话说,每个人都该有这样的心态吧。
未知之物太可怕了,所以我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将它归纳为已知。
“生物学上吗?果然是你的风格呢。”
李清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是文科生啊,你要觉得这是生物的正常现象,我也确实没法说服你。”
听到这样的话,东方既白脊背一凉。
不不,如果你觉得当李清风模棱两可时能够让人安心,那你就错了。
他向来是一个矛盾的人。
当他表现出矛盾的频率,和常人表现出“确定”的频率一般高。
诡异、怪谈、不可思议事件、超自然现象。
这些表面词所代表的内在东西,本身就是矛盾的极端表现。
不过,这次是他失算了。
“老兄,我也不是理科生,这点别给我忘掉啊。”
是的,东方既白,拥有一切男生所没有的爱好、对于怪力乱神的信任远不如科学技术的普通人——
他是个文科生。
“啊,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李清风挠了挠头,很有他的风格。
“总之,你可以把这群乌鸦看做一个大大的‘凶’——”
“等等,具体多大的凶?”
“我去,你那猥琐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啥?果然你平常人模人样都是装出来的是吧,老流氓!”
东方既白茫然的对上李清风无比鄙视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嗡嗡盘旋的苍蝇。
然后,面对这样的诘难,东方既白从容的开口说——
“我是想问,这种数量的乌鸦,预示着的是什么级别的厄运,我看你丫才是脑子里除了猥琐什么都不剩了吧!”
流利的反驳,简直无懈可击。
两人相视的眼神翻转了过来,李清风成为了东方既白眼里的苍蝇。
“君……君子疾夫舍曰欲知而必为之词!你能猜到我的意思,只能证明你也有这想法对不对?”
何等厚颜无耻。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即使借用孔圣人的话,也无法遮掩自己思想猥琐的事实。
不不不,对于这种年纪的男生来说,其实这种程度也算不上什么猥琐。
吧?
李清风这样安慰着自己。
窃书不算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的解释可能有些偏差,其实,虽然我们平常是有在说‘大凶之兆’什么的,但是对于未来的吉凶预测,大和小的概念其实并不准确啦,你看,简单说大小什么的,不就使你我产生误解了?”
“别为你猥琐的本性找借口,那样只会让你的形象进一步下跌。”
东方既白看李清风的眼神从鄙视进阶为怜悯。
“顺带一提,你在学校里的评价已经从‘先天性神经系统部分紊乱’升级为‘单纯的在性格上有******倾向’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形象可以剩下。”
“喂喂,大家关于我的误解怎么越来越深了,看来我得找个机会澄清一下啊。”
要不然,再过一段时间,李清风这个名字会成为绅(bian)士(tai)的代名词啊。
“说起来,究竟是大和小这个概念在先,还是吉和凶的概念在先呢?”
“东方啊,概念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因为带有不确定性,才能在人脑中存在的吧。”
李清风连微笑都带着矛盾。
“这群乌鸦所隐藏的、或者说所暴露的东西,大概也与阎王庙被烧有所关联。”
“我说,一遇到诡异的现象,就把最近的怪事联系起来,这不是你最嗤之以鼻的‘普通人’的惯性思维吗?”
恩,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
他这么说了。
典型的矛盾说法。
“东方,你想想,阎王庙是什么地方,什么魑魅魍魉见了不绕着走?一夜之间付之一炬,需要什么样的胆量和魄力啊。”
“你是说,这是——人为?”
东方既白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一般人都有这个概念吧,敢把阎王庙烧掉,不遭天谴也会折寿啊。
“东方,你看看你又来了。”
李清风咂了咂嘴,摇着头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啊。
“清风,那这个‘胆量和能力’不是指人,又是指什么?”
东方既白进一步问。
不是指人。
李清风哼哼。
“我也没说不是人吧。”
如果东方既白不是早已习惯李清风就爱三句话绕回原点,他大概早就动手打人了。
李清风说话,就像是一条咬尾蛇,不仅表面上看根本没有任何含义,甚至下一句话就会推翻前一句。
这已经是接近精神分裂症的状况了吧,也难怪他在学校里会有那种传闻。
“阎王庙的事,只是初露端倪,我还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所以先放在一边。总之这群乌鸦——虽然不是出于它们的本意——但它们确确实实的向我们提供了凶灾的信息,而且看起来是很不得了的凶灾呢。”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该看的阎王庙也看了,现在立马回家躺下睡觉?”
“不不不,东方,这是普通人的惯性思维。”
惯性思维——他总是这么说,
然后,挂着诡异微笑的李清风,又开始了他充满矛盾的发言:“当异变发生时,我们也要作出相应的变化,如果有超出常识的事件在眼前发生的话,我们就应该折返原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