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了墓主人身份的迷,二人准备折回原路,往来时岔口的斜道去上耳室。回过头,前方一边黑暗,手电闪了闪,电源明显不足了。“糟糕。”盘长生暗骂了句,只好先把灯熄灭。
拉了她的手往前走,尚未来到主墓室的通道口,两团黑影闪出,挡住了去路。“谁?”清阳条件反射伸手去挡,手却触到了异常油滑的肌肤。尚未来得及尖叫,两盏白蜡烛“嗖”的点着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对生动可爱得无比诡异的童男童女。童男童女每人双手捧着一盏蜡烛,惨白的脸,血红的唇,唇边裂开的一缕诡异的笑。“阴童!”清阳脱口而出,“他们怎会突然出现?”
盘长生一直在仔细观察,忽见火苗颜色突变,硫磺黄转为蓝,复又火红大亮,“小心!”他一把拉过她躲到一边,阴童嘴一张,喷出一口烟尘,灰黑的尘像有生命一般,遇火复苏,慢慢变大了一块,黑压压地朝他俩而来。俩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出耳室、跳过凹下去的钢针阵,到达了岔道口。急忙从岔道边上跑上去,“前面会不会有机关的啊?”
“地图上显示上耳室是唯一没有机关却也唯一没有宝物的地方。凡装有或通向存放宝物的路上都有机关,我一直很注意主墓室的动静,没告诉你是怕你慌张,只是没想到机关会以这样的形式突然开启发难。”
一路跑,脚上沾了水也不自知,身后的黑雾,铺天盖地而来,扩张的范围越来越大。水已经深到了膝盖,在寒冷的冬季愈加寒冷。“我们走进死胡同了。”前面是深深的河水,淹没整个墓道。盘长生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地图上标出上耳室的几缕波浪纹线符。
回头,黑雾已经近在眉睫。“相信我,”盘长生抓紧她的手,眉宇间全是坚毅。“好!”
两人相视一笑,纵身跃进河里,河越来越深,刚开始时,二人还能浮上水面换气,眼看着后头黑雾遇水则化,两人心头轻松不少,但黑雾前赴后继地往水里扑,仿似认准了他俩的方向紧追不舍。
谁也无法预料黑雾还要多久才被水化清,而他们只能继续向前游。水面已经没到了石道顶,清阳显然无法闭气了,脸色越来越苍白,手脚开始胡乱扒水挣扎。盘长生大急,以眼神示意,就快到陆地了。
清阳看着他,摇了摇头,拨水的手渐渐缓了下来往水底沉去。盘长生一个翻滚,俯冲接住她,拖着她全力向前游。前方依然没有旱路,意识模糊的清阳见他越游越慢,越游越往下沉,为了不拖累他,再次挣脱了他,任由自己往水下沉。
他如一尾灵动的鱼,腿用力一蹬,身子在水里转了一个圈,拉了她往前游。她的身躯渐渐地靠在了他身上,细长有力的手,张力十足,只一紧,她已经在他怀里,他的唇带了河水的冷冽覆盖上来。来自他体内,来自他心灵骨髓的呼唤,他的灵魂的呐喊,使她吞出了深深一口水,咽在喉头心尖的一口浊水,他的吻复又覆盖上来。两人在水中紧紧拥抱缠绵,如两朵并蒂双生莲,划水,旋转,沉浮。
陆地,终于见到陆地了。石道底开始上升、曲折,“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他以眼示她。是啊,他没有骗她,石道开始升高了,水开始浅了,腿上有了知觉,用尽全力地蹬水,他们终于见到陆地了,一仰头,寒冷的空气灌入他们的胸腔五脏六腑,冷得嘴里吐出一圈圈白色的气雾。
脱水而出,全身像灌了铅般沉重。清阳倒在地上就是一阵干呕,许久才呕出一肚子的水。
盘长生拍着她背,让她好受些。“呀,好痛!”冷不丁地听她冒出一句话来,饶是盘长生眼尖,发现她厚厚的外衣领子多了一个洞,一把拽过她,扯住她外衣往地上一撸,掉出一颗手拇指盖大小的,藏青泛着金属色的硬壳虫子。
虫子正欲发动进攻,盘长生眼疾手快,以手电用力一抡,把它打进水里。虫子开始在水里挣扎,慢慢地变小,变成了一粒肉眼可见的黑色米粒沉下水底。清阳脸色大变,“这……这是什么?”
他不语,只以手指了指外衣,她看见外衣上几粒米粒大小的黑色东西,慢慢变大,忽然展了展金色的翅膀,体型复又变大许多。盘长生再无迟疑,用钢鞭把外衣甩进河里。“这就是古代的一种‘噬骨虫豸’,这种虫豸生命力极顽强,遇冷就会缩小,使自己处于冬眠状态,如果没有外来温度它会一直以虫卵形式休眠,此时它的生理机能降到最低,但一遇上温度就会苏醒觅食。”
“如何觅食?”清阳的声音里全是颤抖。“这种虫豸可怕之处就是会咬破人或动物的皮肤,钻进活物生体里,进行啃噬,会让活体生不如死,慢慢被啃噬而亡。极残忍的一种生物,我曾在唐宋元的古生物大全里看见过它的大致模样。它的牙犹如钢齿,除了硬金属做的外衣,其他材质的衣料都能咬破。”
“别,别说了。”清阳寒颤连连。“一定是刚才我们跳入水时,你起跳慢了,外衣上沾上了一两颗‘黑雾’,遇了水它就萎缩御寒,上岸后,吸收了人的体温,使它又复苏了。”盘长生边说便脱下自己的衣服让她披着。
“难怪现下说起盗墓的书里都提到要点上一盏蜡烛,有毒气灯灭了,就跑,是为‘鬼吹灯’。”清阳一脱了险又开始了她的趣逗盘长生的贫嘴生涯。
盘长生笑了,“那不过小说为了显得神秘恐怖而说的罢了,真要遇上险事,单靠一盏蜡烛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两人稍作休息继续赶路,幸而这防水手电先进,不然这一路就得摸黑了。清阳说起,总觉得这个明墓比起学校的明墓要诡异万分,连机关也是层出不穷,这里才像是真正的墓,学校的反而做不得数了。盘长生听了,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估计这里才是主墓,学校的明墓应该是衣冠冢或是故弄玄虚、扰乱视听的疑冢。”
这一路上真如盘长生所想,一路平稳安全,再无半点机关。走了大半夜路,清阳早已疲惫不堪,只强忍这不说出来。盘长生退了回来,扶着她走,温言道,“快到了。”
穿过过道,上耳室到了。俩人环顾四周,这样的一个耳室,只有十五平米,一眼到头,什么也没有。“我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盘长生一言不发,低下头来,举着手电慢慢寻找,良久站起来道,“不会。”
他的手上沾了些碎屑,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瞧,不由惊叹道,“压缩饼干饼屑!
他点了点头,观察地上的饼屑,心中已然有数。
“呀,我想到了好主意,顺着饼屑找不就能找到他了。”
盘长生无奈地耸耸肩,“大小姐,常识,常识!”他孺子不可教般的痛心疾首,忍不住敲起她脑壳。
“哦,对呵!蚂蚁会把饼屑给吃掉的,所以还是找不出他在那里。”
此时的盘长生杀人的心都有了,手上加重了力气,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爆栗,“如果蚂蚁吃完了搬完了这里地上的饼屑,又会往哪里走!”
“呀,我知道啦!”清阳一激动蹦起老高,为自己的聪明头脑高兴不已。在十多平的小室子里找蚂蚁不是件难事,一会儿就被心细的清阳发现了蛛丝马迹,在耳室右边的墙下围了大量的蚂蚁。
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竟然有不起眼的按钮。“我来我来!”清阳用力一按,石门转动过来。里面亮堂堂的,原来顶上有一个圆盆大的洞口,透出月亮的光来。地上高起的石榻上斜窝着一个人,他露在榻外的手上捏着一点饼干,地上掉了一大块,许多的蚂蚁都围着饼干转。他的脚边还有一排开了封的饼干,也惹来了许多的蚂蚁。
“钱剑锋——”清阳大叫出声。
盘长生一个箭步上去,把他扶了出来,在地下放平,他的生命体征尚算强烈。盘长生马上为他实行胸外压和人工呼吸,手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如此这般的折腾了许久,他终于有了知觉,盘长生连忙喂他喝了水,他睁开眼,看了看清阳,又看了看盘长生。
“他醒了。”清阳高兴地揪住了盘长生的衣袖一直晃。
谁料钱剑锋用尽全力一把推开她,声嘶力竭地狂吼,“你们受了感染,别靠近我,别靠近……”话还没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他一定是吓出毛病了。”清阳很不满的撇了撇嘴,以为盘长生一定会说些什么,但他却看着她沉默。清阳不解地在他脸前挥挥手,他握住了她的手,“我一直在想,虫豸是连铁都可以咬穿的,为什么只咬破了你的衣服,要知道,它的牙齿要咬穿衣服加皮肉,钻进人体内只是一分钟不到的事情。”
“你别吓我!”她“噌”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样用力,让他感到皮肤上传来了深切的灼痛。
“或许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如果虫豸真的钻进了人体,早已是万虫咬噬,生不如死了。”他安慰着她,清阳腿一软倾倒在他怀里。
她柔软的发丝贴在他的脸上,微凉。她的耳根传来了淡淡的腥臊,盘长生心里一磕,忙拨开她的头发,“别乱动。”他的声音急促,只见她的耳根处果然有一点芝麻粒大小的红色伤口,几乎细不可见,而她耳旁周围的皮肤已经变得透明了许多,看得见一缕缕的绿色血液在流动。
糟糕,盘长生心急如焚,当下决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只要不激动,毒素是可以有效控制的。他放下手,笑了笑,“看把你吓的!”
清阳没料到他是在唬自己,俏脸飞霞,俏生生地别开脸,眼波流转,温柔地抬眼看他,“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声音几不可闻,“你好讨厌。”
他此刻多害怕这美好的容颜会在他面前瞬间消失,他紧紧地搂紧了她。“你怎么了?”清阳也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回应他。他什么也不能说,甚至不敢看她琥珀色的透明眸子,那双眸子那样清澈,那样无辜。他正要答话,清阳软软的唇吻住了他,小巧的舌头生涩地试探着,他竟如此迷恋于那种甜甜的危险的味道。
她仍是调皮的,生生地咬住了他的唇,咬出血来,而他只任她咬,哪怕痛得入了心入了肺。“我要你永远也不会忘了我。”
这话为何听着如此难受,生生地要把人的心撕碎。他放下了她,“不许说这么不吉的话,否则我一定会尽力忘记你。”
“好好好,我不说。”她晃悠着小手要往前走。“密室有月亮照射,证明这里是直通地面的!”
看着他没好气的样子,她吐了吐舌头,他铁定又是在那恨铁不成钢了。
圆盘大的洞口被盘长生以硬器生生的砸出一个能容一人过的大洞。“我先爬上去,你在这守着。待我放下绳子你就把他捆上我拉他上来,委屈你在此等一下了。别怕,这里再没危险了!”
“嗯,”她比了个V的手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弯弯的眉眼如一双半开着的美丽的水晶小花,分外的活泼,惹人怜爱。
折腾了大半夜,等他们三人回到馆长家时已快七点了。因着是深冬季节,天尚未化得开来,黑丝绒般的天幕氲着些水雾,慢慢地,一点一点透析出浅黑、茶晶黑、紫蓝、浓蓝,深浅浓稠,透着灰与白的皇城,越发的显出皇家气派来。
故宫里,宫殿的明黄檐角,飞檐斗拱,斜斜地伸出红浓的宫墙,融入了浓蓝的深空。馆长一夜未睡,站在窗沿上看向那巍峨的宫殿,和中轴线上那高高的天坛、苍葱的景山。他的眼睛没有半分挪移,直到手机响起。
“这孩子最好送医院看看吧,毕竟在墓里呆了许多天,还是慎重些好。”
盘长生也觉是,“那就拜托馆长了。”
盘长生一直欲言又止,待到清阳进卫生间梳洗去了,他才拉了馆长进书房。听了盘长生的话,馆长一脸凝重,从藏书里翻出了一本,翻到指定页,问“是不是虫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