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跑了!”盘长生狠狠地一把拽住她。力道之大,让她生痛,懵懂迷惘的双眸渐渐透出清澈,她总算回过神来了。因着一拽的力道,她重重地往他身上压来,盘长生双手一扶,稳稳地把她搂于怀中。此刻是如此的静,静得能听见她“嘭嘭嘭”的心跳声音。她的脸红透了,挣扎着起来,口不对心地分辩,“我……我是因为害怕。”
心底的一只小鹿忽地腾空而起,不轻不重地往他心眼尖儿撞了一下,麻麻地,痒痒地,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又留恋于那异样的温柔酥麻。他连忙放开了她,他的心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身在这里,身边没有引人产生幻觉的载体红嫁鞋,也没有诱发载体的诡歌谣,那我们看见的真的是……”谷清阳克制住恐惧,带了理性的分析,但话头依然又绕了回去。盘长生干脆也打开了门面而说,“说真的,我也看见了。也曾想过会不会是鸟类或蛇架了古代的衣裙经过使我们错认为是古代女鬼,但也被我一一否认了。虽然此刻我想不出答案,但请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答应我,别再乱跑。”
看着盘长生明亮有神的眼睛,她淡淡的酒窝随着唇瓣的抿紧而浮现出来,她点了点头,把手一伸,满是稚气地说,“那你拉着我走。”
他接过她软软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生怕软软的小手再次松脱他的手,悄悄地不见了。当他们想回头的时候,发现路被封死了。“明明刚才没有这道石门的!”清阳大惊。
盘长生摸索片刻,“这是死门,凭我俩之力是没有办法推开的。在门外应该有按钮,一按,门下来了,里面的人也就被锁死了。”
“是谁按的按钮?”她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从一踏进这个墓开始,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拍了拍她手背,在密室四周找寻,手电被开到了最亮,依然一无所获。清阳忽然放声大哭,哭得气喘连连。“乖,别哭。这里是地下,氧气本就不足,你再哭,会缺氧的。”盘长生无法只得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她的脸因呼吸急速而变紫,她倔强地哭着,吐字不清,“我身边出现过红嫁鞋,我是被诅咒选上的人,你跟我在一起,被我连累了,只怕你我出不去都得死在这里了。”
“真是胡话,”他让她靠着,一手轻拍她背,她的脸贴着他心口,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稳稳地鼓进她心里,俩人的心跳频率慢慢接近。“好了,你也不慌张了,那就想想怎么出去吧。”
黑暗中她只听见他沉稳的声音,“你现在能看见什么?”
她在黑暗里认真地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一抹幽冷的蓝光从俩人头顶不远处传来,“有亮光就有出路?”
“从透出的光亮范围来看那个洞可以容一人钻进去的。”
“那不和学校公主坟路上的归月善堂一样?!”清阳的声音里带了喜悦。“没错,从墓的设计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墓形的地理位置也应该是‘星月拱日’和学校的明墓一样,估计不错的话,三个地方都应是同一个人设计的。”
盘长生沿着墙体凹凸,很艰难地爬到了壁顶,但洞口离墙却有一段距离。他单手抓着墙壁,靠着钢鞭,他慢慢地爬将过去,终于钻进洞里。接着,他用钢鞭拉了清阳上去。
“哇,想不到这里这么美。”清阳昂着头,贪婪地看着头顶的奇景。原来光源是一面像镜子一样的湖。此刻他们就身在湖底,琉璃加玻璃镶嵌其上,透明带蓝的琉璃玻璃使得澄清的湖水分外的美丽,点点的潋滟水光就如洒落湖里的星子,揉碎了皎皎的月亮。“想必此刻的月色是很好的,把湖底都照亮了。”
清阳赞叹不已,看着一尾尾灵活的小鱼在水草丛中游弋嬉戏,有些则鼓着呆呆的眼睡着了,分外有趣。
“如果你喜欢,等了结了所有的事,我陪你回来看这满湖的星月。”对上他弯如新月般的笑眼,她点了点头。路就在前方,她跟着他走,手被他牢牢地牵着,她最后回头,想把这里的一切牢牢地记住,她怕,怕再没机会和他并肩坐着,欣赏这安静的人间美景。“这里是第二座‘星月拱日’明墓。这里有月亮笼罩,应了这一格局,湖里的点点光亮就是星子,我们往前走,应该就是太阳所在的地主墓室。”
“想不到从这里走一样能通往主墓室。”
“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呢。”盘长生脚步随着谈话一起停了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两条岔道口,一条要细小许多,斜斜地往上通去。他拉了她往前走,不多会到道子越来越窄,两个人并排过已极为勉强。“等等。”他拉了她退回到原来的宽阔区,从脚边拣起一块石头,用力地往前面狭长的过道扔去。
“啪”一声响,地板裂开,手电所到之处,裂开的地下全是钢针倒刺。“嗡——嗡”的声音回荡脑际,“不好!”盘长生脸色大变拉了她往来路跑回,一把把她按倒在地。无数的长箭“嗖嗖”喷出,狭长的过道成了一片箭雨地狱。有些箭更脱离了方向直直向他们飞来。幸而落在了旁边,没有伤到他们。
许久后,箭雨才终于停下来。他们站起来,前面不远的地上厚厚的一层层箭铺满地上。她看向前方,忽然一道蓝色鬼火一亮,披着散乱长发的人头“嗖”一下从壁顶垂了下来。“鬼呀!”清阳吓得拽了拽他衣袖,他正要说话,怪事发生了,所有的箭“嗖嗖”地起来,飞过狭长的过道。他脸色沉重,拉着她退回到岔道口,“你看清楚了吗?”
“好……好像掉了一个人、人头……”
“只有骨头才会产生磷火,那个估计是人盖骨。而且人骨里面应该有一块巨大的磁铁,把所有的箭都吸了回去。听——”
又是那阵冰冷刺骨的“嗖嗖”声,“收集回去的箭发动第二波攻击了。”
“以此循环,一直射出箭来?!”
“没错,”盘长生点了点头,“启动机关的就是地裂开,连环的机括就会转动放出箭来。等一段时间后又放下装了磁铁的人头来进行吸收回箭,再发射。”
“所以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经过这个过道?”谷清阳总算得出了结论。
“没错。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而且过道又塌了一半下去,更是难上加难。”听着他的话,谷清阳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放心吧,我们以后一定能看到方才的人间美景的,你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你去看。”
“说得自己很老一样。”清阳垫脚,举手刮了刮他鼻子。
俩人等了几轮,几次回流后箭已比之前少了许多。他们抓紧时机快跑至狭长的过道前,停在裂开的地板口子上,瞄准对面的一根钢针再甩出钢鞭借着力盘长生跳了过去五六米远的安全地方,再一甩鞭,卷住她一拉,她也就跳跃了过来。一气呵成,十分成功,俩人刚跑出没多远,箭雨又开始发动攻击。“幸好我运动一向不错,跳远更是次次都拿满分,不然我的小命就悬乎了。”
再往前走不远,主墓室终于就在跟前。 “钱剑锋真的会呆在如此多机关的古墓里吗?”
“按分析他在此墓的可能性十分大,而且刚才的机关是我们第一次触动开启的,所以他未必遇到过什么致命的机关。再者,他也是学考古学的,且成绩十分优异,对于墓葬机关他也有一定的认识,不会破解应该也懂得避开,他活着的机率非常大。”
“切,不被吓死也饿死啦,都这么多天了。”清阳撇了撇嘴。
“有同学说看见他失踪前买了大量的压缩饼干。”
走进主墓室,里面只安静地停放着一具棺椁。棺椁层层叠叠,竟是套了五层的,清阳此时充分发挥出了她的求知欲望,走近棺椁细细研究。
忽然脚上传来一阵被什么东西噬咬的痛觉,低头一看,吓得她跳将起来,一骨碌地带出了一具脸色乌黑,肌肉扭曲的干尸,牙臼突出,唇边黑色的肌肤扭裂开,露出黄黄的牙骨。此人的头上仍拖着一把头发,发上斜斜插了一柄极小巧的羊脂白玉簪。身上的衣裙朴素低调,一时无法分辨出此人的身份。
“别动!”盘长生一把拉住清阳,不让她的脚放下来。接着从她的脚踝处小心的掰开干尸的手,原来是清阳踩到她宽大的衣袖被手绊住了。
把女尸放平,清阳看着她满是疑惑,“这是什么人啊?”
“盗墓的、陪葬的?”她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哪有盗墓的穿这么长的裙子。”盘长生看也不看她,低着头研究。
清阳看着完整如新的棺椁,她转着圈查看,觉得没有一点破绽,“应该是陪葬的吧,你看这棺椁都没开过封。这室子这么空,估计是以前的盗墓贼见这棺椁难开,为了省事也就拣了棺外重要的就走了。”
“有点道理。”盘长生环视主墓室四周,确实有搬动东西的痕迹。“这女尸始终是身份未明,她的衣饰头饰都是极简单的,但我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不是陪葬的么?”
他取下白手套,仔细的翻查女尸身上的衣服,十多分钟后,他唇边的法令纹终于缓缓松开,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来看。”
只是一块巴掌大的布料留在了女尸的腹部,这块布料用真金捻线而织,十分华贵。从断口来看,是经外力撕碎的。不大的布料里还能看见金凤高贵的头部闪闪的金冠和一朵碎开来的金银牡丹。
“这就是‘明代缂丝’?”清阳想起盘长生上课时说过的内容,那时她还尚未确定学校明墓里一群陪葬女尸身上精致的冥衣就是‘明代缂丝’。如今这里的布料更加的精美绝伦,让人挪不开视线。
盘长生点点头,“这块布料应该是一件寝衣,穿着的人一定富贵非凡,而且这只是外寝衣,还有中寝衣和里寝衣,而外寝衣的上面还会裹着一匹华丽富贵的经布。经布上绣各式佛祖观音罗汉像,还有纯金簪字,记录下宝贵而存世稀少的佛典经纶。每一针每一线都非常讲究,图案之繁复瑰丽,层叠之立体深奥是件真正的国宝。”他顿了顿继续说,“慈禧身上就裹有一件,那时孙殿英盗慈禧墓,得了这一匹经布,由于布匹实在是太长太重,于是把嵌金字、金佛像,和整匹布上镶嵌的珠玉宝石全数撕剪下来带走。后来经过多方修补才把这批经布修补好,那时的人一来图方面,二来也不知整匹布的价值才是至高无价的,生生把这匹国宝撕破让人心痛。如今还能遇见真是机缘啊,可惜这匹布或许永世不得见了。”
清阳也感叹不已,随着盘长生一起检查尸身,“为什么经布在此,却不见主尸?是那主尸仍在棺椁里,还是当初由于种种原因,主尸根本就没有下葬?如果说主尸在棺椁里,那棺椁一定是被盗过了,只是前人用了什么方法,以致我们也没看出来?”
“暂时来说,我们只能确定她就是真正的墓主人,至于她是否是顶替别人而死,然后被当做墓主下葬我们不得而知。但此刻,整个地宫里,她就是真正的墓主。这个墓被盗过,所以应该是当初的盗墓者把她从棺里拽了出来,抢完她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就随意扔在了棺椁边。至于为什么又费力气把棺椁给合上,那可能是盗墓贼对墓主的挑战,是讽刺后人的一种举动了。”他看了看女尸,又指了指完好的棺椁,“此刻它不就是一个玩笑吗?以为棺椁没被盗过,所有的后人都被那帮盗墓贼玩了。”
“何以见得这是墓主?”这次轮到清阳大皱眉头了。“你来看。”盘长生翻开衣领子让她看清楚。女尸的脖子上有一条很深的割痕。忽然她就明白了,“你是说盗墓贼为了拿她口中含着的宝物所以把她的颈割开!”
“聪明,”他握着她戴了手套的手轻轻地压在割裂处,“这里割开的伤口皮肤都是结在一起的,并没有翻开,证明是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割开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从牙齿来看此女年龄在30-40之间,没有中毒的迹象,腹部有箭伤,那才是致命原因。穿着富贵,如此可以推测不是陪葬。陪葬的形式有些是活埋、毒死、以硬物撞击头部,割颈等,大都要求全尸。从她的割口判断应是她含了宝物所以被割断的喉咙,因为死人的嘴是很难撬开的,割裂颈喉取宝物则方便快捷得多。”
他翻了翻她身上的衣料说道:“再者她身上的布料也以应该是撕扯而破的,因经布的结是连着腰部上的寝衣的,所以留了腰部这一块,最后就是她的里寝衣其实也算不得普通,还有发间小小的玉簪是和田羊脂白玉,两只兽在奔跑的动态被刻得栩栩如生,虽只有半身和飞扬的鬃毛也想像得出兽的下肢是如何的健步如飞了。玉头饰上雕刻兽类是在全世界范围内第一次出现,证明的确存在过这一型款,所以只这小小的一件也是价值连城了。可能是簪子太小所以没有被盗墓贼发现反而幸存了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