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季依然是那般的灰蒙蒙,穿街过巷,在胡同四合院、现代化的写字楼里进进出出之间,古今的交错依然还是那么和谐。盘长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琉璃厂,走到了初次遇见翡翠的那家‘玲珑望秋月’古玩店,只是店还是那家店除了换了名字,人再也不是当初的人。
盘长生摇了摇头,迅速离开琉璃厂。吃过了午饭又回到广播大学里。他直接找到了开这个课题的李成教授,“你们开课题研究这本书,证明一定是掌握了对于这本书内容某方面的有力证据。不然知道书册的人不会神秘失踪,而我一直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是你课题学生组的学生失踪而你却能置身事外?”盘长生的问话咄咄逼人。
他等待李教授回答,而李教授始终只是保持沉默,这也就是不合作的表现。他总以历史课题是在高度保密的前提下才能进行的话头来拒绝回答。学识上做研究最基本的前提是要求高度保密,但关乎人命,盘长生不能不知道关于整个课题内容和情况的来龙去脉。
“玉覆面的诅咒,鬼嫁娘的婚衣,冥器崇拜,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找。”李教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很决绝的话。
“那这册《晚清异闻录》是在哪出现的,或者说,是陈晨从学校哪里找到这册古籍的。这只是第二册,第一三四册又在哪里?”盘长生无法,在没有更多证据前他处于被动,而他要尽快找到失踪的学生。
“陈晨只提到在校外怡心小园A区对出的那条旧街巷里一家冥衣铺内找到的,那店铺名为‘诡门关’挺邪的一个地方,我劝你……”李教授想了想没有把话说出来。
“教授不会真的相信什么诅咒的传言吧?”盘长生脸带不屑。
李教授也不反驳,只是神色依旧凝重。顿了顿,他回答了盘长生第二个问题,“如果你能解开第二册的秘密,就能找到剩下的那几册。”
为了救出失踪学生,盘长生连夜赶到旧街巷。从这里向南偏北的方向望去就能看到怡心小院A区的904寝室,那曾经是翡翠的寝室,这条街他来过很多次,因为这个地方就是他和翡翠破案时去找过的冥铺,那个死去多时的贪婪老头开的店。
他看着店铺名慢慢寻找,奇怪的是一条不算太长的巷子走下去,并没有这样一家奇怪的冥衣铺。难道李教授欺骗他?不会——他不会说如此容易被戳破的谎话。
附近所有的街道岔巷盘长生都仔细找了,依然一无所获。正焦急时,他的电话响了。是警局打来的,接通,沉默,通话结束,一切不过十分钟时间。对方说明,陈晨是呼吸不畅导致休克死亡,那里就是第一现场暂时找不到他杀的动机,但自杀也不成立,一切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否则此案将会陷入困局。
这起案子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学生们究竟是在课题里发现了什么而导致的失踪。盘长生觉得还是应该尽快找到“诡门关”那家冥衣铺,毕竟是陈晨在那里找到这册《晚清异闻录》的。
忽然间,盘长生脑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设想,第一个遇害的学生陈晨也是第一个发现,接触《晚》一书和第一个离奇死亡的学生。她死亡的时间是从失踪那天算起的第七天,失踪将近半个月,如果真有七天这样的时间段,那就糟糕了。李教授是第二个看到这册古籍的人,然后第三个是叫严心的大二女学生,第四个是叫钱剑锋的研一的男生,第五个是叫晨雅里的大四女生,而第六个是叫谷清阳的大一女生。据闻他们全都是历史系里的拔尖人才,所以不按年级只论实力编进了这个课题组。给他们编个号,就是:失踪的是一号陈晨,三号严心,四号钱剑锋和五号晨雅里,奇怪的是属于二号的教授为什么会没事。而六号谷清阳显然接触此书未够十四天,所以这之间的联系究竟应该是怎样划分呢?要找出的是失踪还是死亡的时间段。盘长生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什么规律,但究竟是怎样的思路他又说不清楚。
正想问题出神的当儿,一阵微弱的光芒被他捕捉到。抬头,正是这条旧巷对着的怡心小园A区904房的方向。那里的灯光由很盛的光忽然就灭了,像被什么人忽然扭住了脖子,快速断气的那种感觉,只剩下黑暗。
他警觉地从大衣内袋里取出小巧折叠式高端望远镜望向高处,只见高楼之上一群衣着古怪的人在起舞。
离得太远,只能勉强看见众人一身披白,撑起白幔似在喁喁而动。盘长生再顾不了那么多,朝着怡心小园跑去。因为在他的脑海中,所有的谜团一点点地拼凑了起来。虽然远,但他看得清楚,那群人的阵势像在举行某种仪式。既像奔丧又像有女出阁,《晚清异闻录》、鬼嫁娘、还有玉覆面,李教授的话浮现脑海。
糟糕,按顺序绕开李教授来排列的话,严心就是第二个失踪的人,而且今天刚好是她失踪的第七天。她会不会在上面?一看手表,晚上十点五十分,他只能与时间争分秒。
楼房阶梯不断地向上延伸着,越往上越漆黑,黑夜似一团吞噬时间的魔鬼,黑得看不见路,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想见到的真相。
终于,盘长生来到了顶楼。他在门边上停了下来。一切那样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天寒地冻,手脚开始发麻。他看见了,暗淡的月影下是一群诡异的人,影影绰绰。
为首的一人,是个女性,身形颇为臃肿。只见她脸覆玉面具,一身缟白,只余一双玲珑小脚穿着一对红鞋。那猩红,诡异得似要流尽鲜血放肯罢休,而那一幕和《晚清异闻录》归府的奇异风俗不谋而合。
余下的五六个人只是穿着平常的孝服,他们的嘴一张一合不知说着什么。四周太安静,安静得只听见风吹过的呼呼声,地上的金钱衣纸灰全数扑到了盘长生脸上,一股烧焦的纸灰味,只有死人才会喜欢的味道。
为首的舞蹈者随风舞动,在生与死的边缘舞动着,因为她一只脚凌空踏在了十层高空,她的身子只要再往前倾,就会立刻从九楼的楼顶掉下去。盘长生担心她就是第二个失踪者严心,更担心她真的会做出跳楼的自杀性行为。手一挥,腰间的一根软钢鞭挥出,在半空中一打伸出七八米远。盘长生瞄得极准,软钢鞭正要卷住为首者腰身时,一个突发意外使软鞭有了偏离,只拉到了那人的右手。
原来那人左手取出一把刀,麻利地从头顶往下切去。正是这一举动吓住了盘长生,那人原本戴着的玉面具连着一个比她身形小一点的白物直直地掉向地面。
幸得盘长生扣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那人的身体往盘长生所处的方向跌来。走过一看,他的眼里全是失望,因为她不是严心。
严心究竟在哪?一看时间刚好十二点,这群陌生的人会不会是为了拖延他的时间而故意在他面前演了这场戏。
盘长生忍下了怒气扶起她,沉声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对面的女生年纪很轻,容貌秀丽,只见她明眸一转,熟络地挽住他肩膀,不断撒娇,“我不在招夫婿嘛,这是我们家乡风俗。仪式完了,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我的夫婿。因为仪式有点古怪,外人见了怕是觉得恐怖所以选在这里不会引人注意。”
言外之意,就是这样奇巧的缘分牵引,外人不会注意的地方他都被牵引来了,这就是他们的姻缘所至。盘长生明白她心思所指,而她也读懂了他,眉眼一弯,笑得更甜,只腻着他不放。
“有这样一个招女婿的古怪风俗?”盘长生也不恼,只是月色下清俊的脸没半分笑意,眉心皱得紧。软软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眉毛,有点冰凉,她也皱起了眉,“真的,真有这风俗,要不你怎么来了?你好像有很多心事,而且藏得很深,深得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说话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只用手抚摸着盘长生的眼和眉。
“好了,闹够了快回去休息。你们是哪个寝室的,我送你们回去。”盘长生话语间不带任何色彩。“嗯,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归水月。”她笑着回答,那微微上扬的笑容带有一抹坏气。
一声尖叫将大家的注意力全往地下转移,只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你——”盘长生大怒,她刚才把身上的东西割开,难道刚才掉下去的真是人……
他怕她逃了,拉着她往楼下跑去。因为刚才看她戴了玉覆面,对于此次的课题和传说中的鬼嫁娘重现,这个女孩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他不能轻易地放开她。
倒是归水月一路娇嗔,“我是你的人,逃不了。但你也不用抓得那么紧,真的痛唉。”说完还不忘拿起手指刮刮脸蛋,意思是你盘长生这样抓着大姑娘羞也不羞。地面上开阔许多,因有路灯眼里的一切都很清晰,归水月长葱般的手指在灯下看更加温润水灵,白玉瓷一般的脸庞上细细的绒毛沾了露气十分晶莹可爱。他也只当她是个顽皮的孩子,一不留神放松了警惕。
归水月见机,一甩挣脱了他的手,跳出几米远回头做鬼脸,“你太大意,下次可别轻敌。”然后一支箭一样地跑了。
盘长生十分懊恼,被她那张天真得如孩子一样的娃娃脸给骗了。追她是来不及了,走近被吓得不停哆嗦的女学生身旁,盘长生开口安慰道:“别怕,那是A楼天台上的学生搞的无聊恶作剧。”他的话说得一半生生卡住。
地上躺着的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脸上盖着廉价玉石混乱拼凑的玉面具。掀开,正是严心。
他愤怒,是谁在他眼皮底下杀人?尸体身上的手机在亮了,盘长生拿起一看,零点零零分。是短信。打开,“下一个就是你!”
旁边的女学生又是一声尖叫,吓晕过去。
趁着天黑人少,盘长生悄悄地把严心身旁的一具白物事折叠起塞进了自己的大背包里。
校方和警方都按盘长生的意思达成了协议,将这件事封锁起来。而这个危险课题也被警方强制停止研究。
但李教授的表现一直很安静,最后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诅咒一开始,谁也逃不掉的。
碰过《晚清异闻录》而尚未失踪的只剩谷清阳一人。盘长生要找她出来保护她,而她住在怡心小园A904.“怎么又是同一房间。”盘长生喃喃自语,他想到了翡翠,命运的安排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904这个寝室的人很明显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谷清阳不在寝室里,这让盘长生很着急。现在她已经是个很重要的人了,是掌握案子的关键。当盘长生问起谷清阳去了哪时,对方明显显得不耐烦,还有一丝恐慌。
“她最近在研究一个诡异的课题,经常不见人,整天往图书馆,教授那或者……或者冥衣铺那边跑。”
显然对方不想提起冥衣铺,“是叫‘诡门关’那家吗?”
对方脸色一下变白,“那里邪得很,我看见她在旧巷子那边,一边撒着衣纸,一边走出来。那模样可吓人了。”说完就要赶人了。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却被盘长生死死拉住,力度之大让对方吃惊。“你在哪看见?你口中的那个地方如此恐怖诡异,你为什么还要去关注?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