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历史系文博1班的学生迎接新班主任的日子。学生们都在猜测会是位怎样的老师,枯燥乏味的课程使得学生们更愿意接受一位思想新潮,谈吐幽默风趣的老师做他们的班主任。
在一片小声的议论中,一个男人夹了公文包走了进来。男人很有气质,穿了一件灰白色连身长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样式却衬得男人的眉目越发清俊。男人很年轻,长身连襟,俊朗挺拔,仿如他就是位晚清走来的文人才子,十分的英挺儒雅。
他把公文包往讲台轻轻一放,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班主任盘长生,希望能和大家相处愉快。”
班上早有不少女生在窃窃私语,“这老师好年轻啊!”
“气质很好啊,那么高挑,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听了台下窃窃私语,被这一群如此直白的女孩一说,盘长生脸微微一红。而男同学里见他年轻,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张狂而言,“在我们这里能教授历史学的都是大有来头的教授,我看老师也太年轻了吧。”
他微微一笑,道:“我是师从首博文物专家唐宋元和教授李成的,所以这个职位我觉得我完全能胜任。”
此话一出,大部分学生都被震住了,单是李教授就已经分量十足了,更别提赫赫有名堪称学术界翘首的唐宋元。而且李教授从不收徒弟,如此器重他,他肯定有过人之处。而盘长生却也淡定自若,他的老师是名家大师的多了去了,唐宋元只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一个,所以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
“盘老师那你指点一下我们吧,”说着举起了一个铜杯,挑衅地看向他,“这是我哥收来的一个铜杯子,我们琢磨了半天也吃不准是什么器型。”
他接过男生的杯子,看了不由细笑,道:“你觉得它是铜器?”他看着男生的双眼不怒自威,清澈却又刚毅,隐隐有股杀气。
“这不是铜器?”名叫苟定远的男生开始对答案感到摇摆不定。
“这是战国玉杯,礼地之器。远古人们讲究的是苍璧礼天,黄琮礼地,都属礼器。黄铜不但辟邪,其黄土之色更属五行里的土。而这玉杯长12.5公分、宽8.3公分、边厚0.3公分,如此完整硕大的器型真的很难见到了,上面有火漆,典型的回流器,双耳为阴刻双螭,杯碗内刻:看似简单却内容深奥的线条图案,线条的勾勒是礼地的植物生长藤,象征生命和富足,且巧妙而对称地形成了北方星系。此玉是用了仿铜器的秘法雕凿而成(这仿铜技法早已失传),再加土沁的完美装饰使得乍看之下,与铜器无异。”说着把玉杯小心地放回明黄的绣玄鸟的明代苏州缂丝锦盒内,再递还给他,“这可是国宝了,好好保管,别再外销。如果你仍不信,可以去做碳十四鉴定。”
这一来,解开了苟定远的疑问,他自己也是学鉴定专业的,他哥哥在圈内也算是有份量的收藏家,所以对盘长生的回答,经过自己的分析也认为是对的。
盘长生完全没注意班上投来了男生佩服,女生倾慕的眼光。因为他看到这只战国玉杯和装它用的明代缂丝锦盒时,心里再难平静。
“老师你真帅,像极了港片《幕后大老爷》里的那位沈君博呢!”一个活泼的女孩跳出了座位,一手拉过老师的手,还一边对着周围的一群女生喊,“大家轻松点嘛,老师这么年轻,像咱大哥哥一样,一定是很好说话的啦。再对着他说,“你说是不是嘛?”一口台湾腔噎得盘长生啼笑皆非,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生说得红了脸。盘长生心里叹气,他对着女孩就会发憷,一点办法也没有。
坐在清阳旁边的另一位女孩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小师妹,别捉弄老师。”
“大家不必拘束,除了上课时间,平常里也就当我是你们的大哥哥就是。我还白赚了这么多聪明伶俐的弟弟妹妹呢。同学,你叫什么名字?”盘长生满脸揶揄,两指弓起在她的桌面上轻敲。
“哎,我叫谷清阳呢!也是班上最小的、跳级上来的,属于大家的小师妹。”她甜甜一笑,满脸晶亮亮的。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她,见她那么逗,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融洽不少。盘长生一眼扫过,林七月也在这个班上,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最近学校也是有些事情,不过大家都不必惊慌。李成教授请了假,所以让我接上。为了多了解学校方面的情况,早前我以学校巡查员的身份对一些同学做了询问,言语上也有些鲁莽冲撞,现在向大家陪个不是。眼下大家也和我正式见了面了,以后大家多关照,我也会尽力带好大家的。”
这样一说,林七月的脸色马上缓和了许多,他要骗过大家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上次问林七月时,他就没说他是警察。
“好了,长话短说,我是暂时的代班主任,而且也带你们的文物鉴赏课。一周一堂,两节连上,所以现在马上上课。”
“天啊,不是吧!”下面马上传来了学生们的嚎叫。盘长生温和一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块布料,剑眉一挑,含笑的半星眸子看向大家,“现在进行小测试,答对的期末成绩加五分,条件还不错吧。”
大家原以为是一方容易辨出何物的古物,谁料搁手上一看,心里都觉说不好。古玩行里鉴别古物,有句行话就是“说不好”。这里的学问也不少,饶是两层意思,一是觉得这东西不好,二是‘说不好’也是‘不好说’的意思,有可能是真品也有可能是假的,一半一半,所以不好说。一般带着懂行的圈里人去逛古玩街,听到这句话,也就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考虑买的话就要慎重了。而此时已经有个别学生抛出这句话了,盘长生听了一笑,“看来有同学很爱逛古玩街。”
那位男同学听了,吐了吐舌头。盘长生带了鼓励,道:“多走走多看对你们有好处,我很赞同。”随后眼风一转盯着谷清阳,谷清阳撇了撇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真是缂丝?”苟定远取出了自己的锦盒和这个作比较,真的有几分相像。
“有谁来说说什么是缂丝?”
“缂丝是我国古代用来制作皇帝龙袍和临摹复制名家书画的一种特殊丝织品,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美誉。”一位女生马上答了出来。“不错,加5分。”女生因着得了老师表扬高兴不已,而大家见那么容易就能拿到学分都抢着要回答。
盘长生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些,道:“要分辨缂丝的真假倒不是件容易的事。‘缂丝’是根据颜色换线的,每一根每一点都要断掉,所以才得了一寸缂丝一寸金,如此高的评价。明代的缂丝则是最具特色和代表性的,因此常用作龙袍制作,归入了宫廷,地位很高。制作缂丝的都是经验十足的从苏州聘来的皇家大工匠,其精细华美程度可见一斑。区别宋元,就在于多了装饰味很浓的‘凤尾戗’。即由两种色线交替缂织长短、粗细不同的线条,线条的戗头一排粗钝一排尖细,粗者短,细者长,粗细相间排列,因形如凤尾状而得名。”
他再拿出另一块缂丝,上绣麒麟送子,满地石榴。因织造的过程要随着作者的意图,和根据题材变化而变化,所以又创造出了另一种技法,也即是‘双子母经缂丝法’,用一根纬线在两根经线上缠绕,各种图案也就信手拈来,可谓巧夺天工。盘长生让大家都发表意见,归纳出了它的特点和辨别方法,最后向大家道:“因明代独创出可以随意变换织法的技巧,使得缂丝制品更加层次分明,疏密均匀而富于装饰性。这两种织法都是辨别明代缂丝的重要依据。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明晚期,随着手工业的没落,上述两种织法或可能随地域而有所变化。上述方式只是经验的总结,是基本的分辨方式,若需辨真假还是看实物更好。而我们面前就有三件实物,真是难得的机会了,要知道在古代尚是一寸缂丝一寸金,在现代就是一寸缂丝数两金了。三件实物三种技法,我手上的两件是凤尾戗和双子母经缂丝法都属早中期,而晚期明末清初的则是苟同学的那件了。因着大家积极发言,全班加十分,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以期末成绩还得努力。”
底下再次怨声四起,到了最后谁都没在学分上捞到便宜。谷清阳暗骂了句“老狐狸!”“我们的班主任还真风趣幽默呢!”一群花痴在小声说着,谷清阳听了鄙视起这群花痴来。
下课后,谷清阳红着脸低着头站在了走廊上,怯生生地小声说着,“盘老师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你的电话给我啊?”
旁边的女生忍不住笑了,一些腼腆的女生更是佩服她的勇气。而男生们眼看着自家班上的漂亮小师妹再也不属于他们了,个个都懊恼不已。清阳的脸透着夕阳的余晖点上了一抹绯红,一直红到白瓷般的颈上。眼睛亮亮的,唇边含了一抹羞涩的笑靥,真真的是楚楚可怜,让人不忍拒绝。“倒是老师忘了把联系方式告诉大家了,有什么变动也来不及通知。”于是把手机号告诉了还没走的学生,让大家互相转告全班同学。
待只剩下他们俩人时,谷清阳仍是娇滴滴怯生生地说道,“老师请我吃饭吧。”
盘长生冷笑,“你还真会演戏。”
谷清阳眼珠骨碌碌地转,一抹坏笑点在了淡淡的酒窝上,“切,你不是比我还会演。看来你很闲嘛,都当上班主任了。”
盘长生不答话。“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谷清阳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当班主任的收获还不少,今天不就见着两件重大文物了。”
听出他的揶揄,谷清阳倒是扑哧一笑,“你怀疑苟定远?”
“我翻看你们班的名册,他的姓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马上想到了《晚清异闻录》里的苟子。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意思当上班主任也方便保护你,但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他就亮出了那两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