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记忆……”,盘长生看见她嘴角掀起的一抹诡异微笑。那是一种迷信的说话,相传人如是非自然横死,死相惨烈痛苦,那他的意识灵魂就会残留人间,在特定的时候泄放出来,不断地重复着死时的过程和状态。
盘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高等学府,怪力乱神的话语不可多说。”
“那你相信有鬼吗?”陈稀月有些激动。
盘长生沉默良久,终答,“不信!”
“那老师可又知道,四年前我和林七月差点进了精神病院?!”看着她越说越激动,盘长生从廊上盘景处摘下一片叶子,贴着嘴边,轻轻吹起了宁静致远的曲子——《清心小谱·独钓寒江雪》。
这是《清心谱》的下半阙,曲乃是九华山大师所赠,而词却是翡翠所填。陈稀月听了果然安静下来,“稀月,这阙曲子能帮你清心静神,明天班会后我把歌谱给你。好了,现在你说一下关于这个校园的事吧。”
“这得从四年前最恐怖的那晚说起了……”陈稀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眼里满是恐惧。
那年她刚进入大学,对一切充满好奇。尤其是对这个历史悠久,满是古建筑的百年老校充满期待,一心只想着在这林木茂密的学校里探险。
每个学校多多少少都会流传着一些恐怖传说,而胆小的女生们熄灯后卧谈的最佳话题永远是鬼故事,越害怕就越想听,越听也就越好奇,总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心理。
那时的她多少有些年少气盛,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她经常独自跑到学校后山去探奇。
那天她和林七月一起来的,她俩沿着小山坳而上,秀丽的景色嘎然而止。越往里面走,景物越突兀狰狞,尔后,冷月之下,静静的立着一口井。
井口不远,有一棵参天古树,树下冒着缕缕青烟,走近看了居然是一堆将燃尽的纸钱。陈稀月大惊,忙翻看手机日历,惊觉正是农历的7月14。正想往回走,却听到了“哎”的一声叹息,紧接着山里飘飘渺渺地回荡着一首歌谣,“七月节,鬼门开,魑魅魍魉齐出来。大人出,小孩进,端水照脸鬼无头。中元节,阴森森,亏心之人鬼敲门。鬼敲门,索命来,人心不古世道衰。”
她就慌了神,而一旁的林七月仍旧茫然地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七月,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陈稀月的身体开始颤抖。“没有啊,我没听到什么。难不成,你听到……”看见稀月苍白的脸,咬紧的唇,林七月的声音也开始结巴。
当歌声再度响起,陈稀月一把拉过林七月狂跑着要下山,却因太惊慌而迷了路。“七月,”当她回头,哪还有林七月。当稀月四下徘徊寻找来路时,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她想逃,但脚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的肩膀被什么勾住了,她用力挣脱向前跑,心想着一定是树枝刮到了,一定是,一定是!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继续寻找,却发现声音都没有了。四周那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原来月亮早不见了,而一排排的树越逼越近,越来越密,张牙舞爪,根本已无路可走。“嘭嘭嘭”的一颗心慢慢安静下来,恐惧过后,意识又回来了,陈稀月竟然闻到了一股实实在在的血腥味。
沿着原路退回,血腥味越来越重,她脚一哆嗦,软倒在一棵树旁,肩膀一痛,料是树枝勾到了。“这里树也太密了,”她忙伸手去拨开,忽然心咯噔一下,定住了。那是一只黏稠而又枯槁的手,她努力稳定下来,嘴上还在笑着,颤抖地说,“七月,别玩了,会……会吓死人的!”没有回答,稀月慢慢地,慢慢地回过了头。
高大的榕树立在那,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中空的树身里站立着一个女孩。她伸直的手僵硬地定格住了,她半张的口也定格住了,她瞪大的眼窝就这样看着陈稀月。陈稀月吓得捂住了嘴,原来刚才是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抓她的肩膀,希望她能救她。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而两个空洞的眼窝里早已没有了眼睛,她竟然自己挖掉了自己的眼睛?她的腰部和脚部都捆了绳子,只剩下两只可以活动的手,她竟然把自己绑起来,再用手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陈稀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风扬起了阵阵血腥味,树干空侧处那血红的字异常清晰的跃进她的眼眸,‘以怨使血,以血洗冤’。
“十四日,鬼敲门,戏棚满院席满座。有影进,无影出,来来回回谁是人?子时缺,午相交,阴辰阴时把人找。人在笑,鬼在哭,扶乩错把人来找。”幽怨的歌声响了起来,陈稀月听得腿一软,摔倒在地,“谁?”她挣扎着起来,却摔得更重。
死去女孩的后面,闪动着幽幽的绿光,那光忽远忽近像在嘲笑稀月的恐慌。那双幽绿的眼睛仿佛离稀月越来越近,是她来了,那死去女孩的眼睛变成了鬼魂回来了。在那双眼睛逼近的最后一刻,陈稀月倒了下去……
阴森浓密的树林后面走出了一个人,她睁大了惶恐的眼睛,一声尖叫响彻树林。而背后的那双幽绿仍在闪动。
尖叫声把陈稀月吵醒,她看到了,看到了冤魂的眼睛在冷冷地盯着她,她身旁躺着林七月。一定是刚才自己的叫声引来了走失的七月,却把她吓昏了。
与冤魂对视,再想到昏迷的七月和自己的处境,求生的本能猛地涌了上来。陈稀月捂着猛烈跳动的心脏猛地向冤魂扑去,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绿光一闪,灭了,陈稀月扑了个空。冤魂站着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咚”一下,硬物敲到了稀月的脑袋,她的心猛地一提。忽然绿光大闪,撞击她的物体,幽幽地冒出了歌声,“十五过,鬼门关,善恶到头终有报。好人走,坏人来,端水照脸谁是人?冥烛照,衣纸烧,明天太阳就到来。谁是人?谁是鬼?血色人间无忠良!”原来是手机响。
手机被绳子绑挂在树杈上,所以会随风摆动,一闪一闪的光,看不真切中就如一双鬼眼在黑暗中窥探。饶是陈稀月胆大,自嘲地笑了,哪有什么鬼,手机盖翻开,打开信息,一行字诡异地浮现在她眼前:“当吾归来之日,即是尔等归去之时!”
手机掉落,一星恐惧蔓延开来。
一股阴风吹来,死去女孩的长发在风中乱舞。乱发被吹开,露出那张布满血泪的脸,忽然她的嘴一动,“噗”的一声吐出一块东西来。
稀月再也忍不住,忽然又哭又笑起来……
这梦魇一般的回忆埋葬许久后,终于又吐了出来。说完,陈稀月有种解脱的感觉,这个恐怖经历她埋在心里太久太久。
“你说你差点进了医院?”
“我当时那种状况,早和神经病无异了,幸得父母的开导和关心,医院的治疗才使我又恢复了过来。林七月的状况比我好一点,也早我出院许久。”
“那后来呢?”盘长生小心措辞,怕刺激到她敏感的心。
“其实,这一切又何尝不是潜藏在这校园,和我心底的瞬时回忆。那件事当时轰动一时,专门派出了刑警进来调查。写那行血字的掌纹正是归溷她自己,也就是死去的那个女孩。多讽刺,‘溷’和‘魂’同音,归溷、归魂!她腰上、脚上的绳也是自己绑上去的,因为她的双手是灵活的,所以这些都不存在疑点,只是她为何要自杀,却一直无法查清。四年前查那起案子的沈笙警察在这次的多宗诡异案里也失踪了。校园再近发生了许多诡异事件,不单止失踪了一批学生,还死了两名女生,老师应该听说过吧!”
她略带神经的双眼望向盘长生,不待他回答,自个说了起来,“其实,我知道是她回来了!”
“谁?”盘长生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归溷回来了,就穿着那双红鞋。”
“是那双红色缠枝花纹富贵牡丹嫁鞋?”盘长生不经思考就说出了那双鞋,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是的,你见过?但传说那双鞋再出现时,在谁的身边,谁就要死!”
盘长生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只见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稀月微微一叹,走到水房旁那间封禁的宿舍,指着那堆石头,幽幽地道,“学校和警方对那起案都找不到他杀的原因,而为了息事宁人,就封锁了那件事。慢慢地事情也就过去了,大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一个叫小薇的不知内情的新生住进了那间房,原本也算相安无事,后来小薇因为不能接受男友移情别恋的事实,把自己关在了水房里,点了火一心求死。当时火很大,当大家发现想救火时都迟了。许是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又回来了,小薇大声呼喊,拼命地敲打门让人救她出去。但火势太大,根本等不到人救她的那一刻,活活烧死了。”
她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着,“那个惨况惨烈啊,她的手指把木门刮出了长长的抓痕,拖出了一道道的血迹,木门都被她撞变形了,深深地凹刻出一个模糊的人形。从那以后,大家都不敢在晚上去水房,而各种谣言演变成恐怖传说,越演越烈。都说是冤鬼索命,归溷回来了,小薇也会回来的。而学校为了稳住学生,封闭了704那间寝室,并把704的房门牌号也拆掉,还暗地里请来了位年轻的神秘女人,画了镇鬼符把那间寝室里的冤魂统统锁住,永世不得出来作祟。那女人曾言,‘符咒不破,恶鬼受缚。切记不可触碰石阵,否则冤魂归来,必以血洗怨。’只是没想到这话这么快就灵验了,她们终究是回来了……”
课堂上很安静,最近学生们都变得越来越沉默,校园里笼罩了满满的恐怖气氛,所以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