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其长到两三岁时便被爷爷一声令下,留在老家,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七十几岁的人,突然发现小孩子原来是这样好玩,于是对儿子说,把齐其留在我们身边,你们回去吧。做儿子的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是齐其的妈妈死活不肯,她对爷爷说,齐其还小,离不开妈妈。听别人说,当时爷爷鼓着眼睛,用拐杖顿了几下地板,说,放屁!什么离不开妈妈,她是离不开爷爷。然后他再把目光投向爸爸,轻轻淡淡地说,小六子,你说是不是?爸爸马上迎合,像爷爷边上那只摇着尾巴的黄狗。爷爷坐在椅子上,摊着一堆横肉,可是他声若洪钟,目光炯炯,眉毛皱一下,如同老虎愠怒,尽管这只老虎有些老,可是只要一声虎啸,森林里一样会沙沙地落叶。
爸爸是爷爷的小儿子,排行第六,所以叫小六子。爷爷的婚姻有些复杂,一共结过四次婚,有过三个老婆。说起第一个老婆,他始终是咬牙切齿的,他因为家里穷,被送到地主家做上门女婿,他的老婆是地主家的独女,每天按地主的规定给他派活,比如规定早上起来割五十斤草,没达到五十斤,便不给早饭吃。那个时候爷爷还不到十八岁,正是吃饭的年龄,他饿呀,饭是他的天。他的比他大三岁的老婆每天拿一杆秤,少一点就扣他的饭,他吃三碗才饱,可她偏偏让厨房只给他两碗,气得他到现在还骂她是个蠢婆娘。其实他的一生还搭帮有了这个蠢婆娘,让他一条莽汉走上一条辉煌的道路。如果当时上门到地主家,有吃有喝的,他也不会逃了出来去闹革命。当然我党我军便也少了一位虎将,也许在那个乡说不一定只是多了个地主,因为后来他的第一个老婆在解放后划成分时被划了个地主。而他们唯一的儿子,一直由母亲带在乡下的老家,他的外公常对他说,你那个****的爸爸当土匪去了。直到他中学毕业,有一天从未谋面的父亲在一帮人的簇拥下,叉着腰,耀武扬威地从村口走了进来,并停在了家门口。别人知趣地从那屋里把他叫出来,齐其的大伯父,从出生到那时,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在儿子的眼里他神采飞扬,却只向儿子投来淡淡的一瞥,第一句话,他居然说,你是那地主婆生的儿子?大伯父气得一脸通红,只想回嘴,老子是猪的崽。当然,这话他是在心里说的。他低眉顺眼地站在那,没有一点见到父亲的激动,父亲卓越的军勋在那天让荣归故里这个词演绎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