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以后谁也没问过蓝晓儿。蓝晓儿那天赌气出来，只想大哭一场，可是偌大的世界，却没有她哭的地方。于是她疾步如飞，穿过人群，到最后便跑起来，她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就跑到了父母的坟前。郁积在心间多年的呼唤在那一瞬间爆发了。蓝晓儿扑向坟头，喊着，爸爸，妈妈。然后就是一个劲地哭。青山巍巍，草木也动情。过后蓝晓儿像做梦样回忆起那刻，在她哭得上气接不住下气时，有一庞大的物体蹭着她的腿，她眯起流泪的眼一看，是一头牛，正含着泪，哀哀地望着自己。本来蓝晓儿看见一头牛是吓住了，可是看见它眼里的泪，她害怕的心便没了，想这牛也有什么伤心的事。于是不予理会，扭转头，继续哭，并一声一声地唤着妈妈、爸爸。奇怪的是，蓝晓儿只要一喊爸爸，这牛就哞地叫一声，像是答应着。刚开始，以为是巧合，蓝晓儿不叫，这牛也不叫，默默地呆在一边。蓝晓儿于是又试着喊，这牛又哞地一声。蓝晓儿就笑起来，说，你又不是我爸，你应什么。说着用手去拍打它，打它一下，它只是用尾巴甩几下。蓝晓儿便有了些奇怪的想法，望着这头牛，她想假若这牛是爸爸变的，那妈妈呢？她四处张望，除了座座坟茔，便是长着绿草的山丘。但她还是对牛说，妈妈呢？她在哪？牛抬起头，长长地哞了一声。像漏风的长笛，吹着哀伤的调子。这个下午，蓝晓儿就这么望着这头牛，跌进了她想象的神话故事里。
这年，蓝晓儿上高中，她执意要寄宿。蓝可伤感地帮她办手续，知道这个妹妹从此要远离自己。每年父母的祭日，蓝晓儿与哥哥一家人都会来烧些纸钱放些爆竹，到最后，兄妹俩还会留下来与父母说一会话。这个时候，蓝晓儿就会东张西望，希望那头牛还会出现。有一次，她忍不住问蓝可，爸爸是不是已投胎了，变牛了。蓝可憋着，没去凶她，只是淡淡地说，不会的，爸爸那么聪明睿智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牛？蓝晓儿抿了抿嘴，认同着，但她接着叹了一口气，说，听说到了那边是由不了自己的。听得蓝可背脊梁冷风飕飕。
这一晚，蓝晓儿辗转难眠。睡在沙发上的贺明明倒是打着微酣，沉沉地睡着。家里从没有多出一个人，这是让蓝晓儿睡不着的原因。于是她想起多年不去想的往事。是贺明明这样一个自卑的孩子，看着让人心疼，于是不自觉地想着自己让人心疼的儿时。睡不着，打开衣柜，一些基本上还是新的衣物搁在那，想还不如给贺明明，让她带回乡下，谁要就给谁，于是便清了两大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