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大堂经理来了,弯腰哈背地点着头。爷爷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是市长?边上的人说,是大堂经理。爷爷不明白,问,大堂经理是什么?排长还是营长?众人哈哈地笑起,爷爷却一脸严肃,他拍着边上的桌子,训斥着那个大堂经理,说,你不是市长,跑到我跟前来干吗?当时警卫员急得上蹿下跳,打电话到所里,请示领导。爷爷当时已是兵团级了,可是他基本上没见过现在在职的官员,更不懂如今的一个市长工作有多繁忙。
当时在一旁的奶奶劝着,说,你一个老头子,干吗呀,非要见市长,人家多忙。奶奶这样劝,爷爷更来劲了,他把拐杖一扔,往沙发上一坐,一副耍赖的架势,扯气魄地嘟嚷开来,老子非要见,不见就不走了。
于是所里的领导出面衔接,硬是把那位“市长”请来了。当然是不是真市长也不知道。市长很年轻,刚刚四十来岁。他一来,便道歉,说,我不懂事,不知道齐司令大驾光临。爷爷的怒气在等待中慢慢耗尽,他疲惫地望着市长,对奶奶说,他长得有点像我们家老三啊。奶奶嗯着,不去多话,生怕弄不好又挑起他哪根筋,生出事端来。
爷爷已不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疑问了,而是一种英雄暮年的苍凉。他老得稀里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