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尽管桃夭作为亚当家族的继承人,她还是没有见识过这书里写的东西。不过她猜测,这些东西一定是他的人生感悟,然后让子子孙孙都这么传承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亚当家族已经传了很多代了。
“希望我能活到让上帝洗清我罪恶的年纪。”桃夭看着那本古老书皮的样子,嘴角轻轻勾起。
“孩子,上帝与你同在。”老人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慈爱的摸着她的头。这个孩子从小就骄傲,这么多年一直是她自己在努力。当年他因为玛丽亚的事,对桃夭一直都有迁怒,他甚至没有好好关注过她。
“我知道,外公。”桃夭微笑,那双微微泛紫的眸子有着亮光。
“外公,我今天是来跟你说件事的。”
“不用问我,你喜欢做什么就做吧。”老人摇摇手。他已经老了,唯一的女儿已经失踪了二十年,现在他只有一个孙女了,他还能有什么好强求的。
“好。”桃夭乖乖的点头,嘴角旋起一个笑,如天使。
曹轩白跟沐痕多日不见,自然老友相见话题多多,而梁采繁又要回爷爷家,所以在半路就跟曹轩白分开了。
梁南木开着红旗hq3000平缓的行驶在路上,不同与平常的横冲直撞,这次他开地相当沉稳,有种谨慎细微的老驾驶员的风范。只是在等红灯的时候,能够感觉出来他其实很不耐烦。梁采繁对于弟弟这份细心看在眼里,虽然嘴上并未有什么表达,心却微微感动了下。这个小子也学会照顾人了,对她这个算不上病号的病号,这般细致的照顾。
“爷爷知道我回来吗?”习惯看着前面的梁采繁,头有些偏。
梁南木抬头看了下后视镜,摇头,“我没有告诉爷爷。不过,该知道的事,估计一件也不会少。”
梁采繁唇微抿,轻点了下头。她这次经历的事太多,虽然是自己的记忆,但是一下子大脑中多出那么多的东西,也有些接受不了。
她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窗外,外面的高架是长串的车龙。
北京的交通,果然也是中国的一大特色。
“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沉默的车厢里。在开车的梁南木都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不过也只是瞄了一眼就过去了。
“怎么了,若水?”梁采繁回神,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人。
“姐姐不高兴吗?”她细小却整齐洁白的牙齿有些局促地咬着下唇,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睛望着梁采繁,里面透出的神情是敏感的担忧。
“傻孩子,姐姐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累了。”她习惯性的摸摸若水的柔滑的发丝,清冷冷的声音有些轻微的沙哑,显出几分疲惫。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一颗大人都不及的玲珑心,也算与她有缘吧。
本来乖乖坐着的若水看着梁采繁有几分倦意的脸,小身子一下子爬到座位上,跪坐在上面,小小的声音明明还很稚弱口气却那般老成:“姐姐,若水帮你揉揉,娘以前累了,若水也是这样帮她揉的。”她小小的手指放在梁采繁的太阳穴上,动作娴熟力道适中。原本有些头疼的梁采繁果然觉得舒服多了。
唇角轻轻勾出一抹浅笑,她干脆闭上双眼,随口问道:“若水的娘一定很疼若水吧?”这不过是个最随意的问话,可是她所面对的小女孩却轻颤起来。
感觉到不同之前的震动,梁采繁不由睁开眼,与她很近的小女孩轻轻颤动着肩膀,粉嫩如玉琢的小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了。那双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凄楚,悲伤,思念,那本该单纯的眼眸里涌现出那么多的情绪。
“好孩子,怎么哭了?”梁采繁大吃一惊,伸手摸着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的不像她的作风。
“姐姐,若水想娘了。”小女孩抽泣着,声音满是哭腔。
“好孩子不哭,姐姐带你去找娘好不好?”梁采繁心疼地抱住她。她根本没想过小孩子会想妈妈,她以为她已经被人卖掉了,自然不会想回到那个没有什么人性的家里,所以才会想带在身边。可是,她忽略了,每个孩子都会渴望母爱,母亲是任何其他角色代替不了的。
扑在她怀里流泪的小若水,摇着头,声音让人更加心疼:“若水没有娘了,娘死了。”
她的母亲,一个勤劳善良的中国妇女。梁采繁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淳朴素净的女子,她梳着简单的发型,衣着朴素却洁净,她脸上有些羞涩却真诚的笑容。她能想象她短暂的一生都没有休憩的时候,身体好时四季劳作,身体不好时也不过是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她会温柔地对待丈夫,耐性的伺候公婆,慈爱的教育孩子。
若水说她的母亲是死于伤风。一个并不致命的伤风,因为没有钱治疗却夺了她年轻的生命,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
后来父亲娶了后娘,后娘又生了弟弟,妹妹,而她却成了家里的负担。再后来,她就成了人贩子手里的货物,她喊了七年的爸爸为了三千块,把她当牲口一样卖掉了。她哭着喊着,却没人理会她。她想逃走,却被后娘生生剁了一根脚趾,让她疼得几次昏死过去。可是,在女孩命比草贱的山沟里谁也不会可怜她。她被绳子绑住,被人贩子带走。她被鞭打过,被人用刀刺过,被人当玩具训练过,一切血泪,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梁采繁将小若水紧紧抱在怀里,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才八岁大的小孩,居然经历了这么多连大人都无法承受的灾难。想起她第一次在杭州地下赌场看到她时的眼神,那种深沉如海的悲伤,那样冷漠那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