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盛了近三百年的唐王朝在一片纷乱中土崩瓦解。中原梁、晋二雄相争,马革裹尸,赤地千里。
而极北的不周山旁的石头镇却因偏远而偏安。
这日小暑方过,白天虽然热,可北地温差大,到了晚上温度便降了下来。
一人却大汗淋漓地在院中徘徊。
此人名叫姜异,石头镇镇长。他的夫人田慧在房中生产。天没黑便进去了。
如今好些个时辰过去,田慧的喊声渐弱可孩子却不见生下。
姜异不住打转,走不几步便伸手抹一下腮边的汗水,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湿哒哒的起了卷,还不时有水从上面流下来,尽数洒在他的青布长衫上,湿作一片,他浑然不觉。
忽然,大地巨颤。他没能站稳,倒在地上。
他挂念屋中妻儿,忙起身跑向屋子。
“轰——”地一声巨响。
房屋突然从中劈开,分作两断。地上裂出一个口子,一股强大的地脉灵气冲天而出,直上天际不知所踪。
跟着“哇”地一声,孩子生了。
“慧慧!”姜异急了,急忙从半个房门冲了进去。
见接生的冯妈正慌慌张张地将脐带剪断,然后将孩子裹好抱起。田慧躺在床上,正对着他笑,虽然看上去已然虚脱无力。堂姐姜翠尚自心悸难平,坐倒在地上。
“慧慧!你没事吧!”
眼望冯妈:“孩子也好吧!”
田慧对他笑着微微摇摇头,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个男孩!”冯妈道。
姜异大喜。环顾四周,因这地震毁坏严重,好在是虚惊一场。
“这孩子怎么哭了一声便不哭了,是不是卡住了!”冯妈说着,腾出右手在孩子屁股上打了一下。
哪知婴孩抬起小手,一个土咒施出,正中冯妈鼻头。
冯妈“啊”地大叫一声,一个踉跄向后便倒,鲜血直流。
姜异抢上扶住,伸手揽住婴孩。自是十分惊异。
姜翠这时笑出声来,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天生就会用法术伤人了!哈哈!”
姜异也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儿子!”
姜翠道:“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土块儿,可他才刚出生,部位又拿捏的那么准,将来一定是个厉害人物!”
冯妈取了块布条将鼻孔塞好:“我看将来一定是个害人精!”
姜异心道:“此子天生灵力非凡,倒不如去找谷虚道长,给这孩子取个名字,说不定还蒙收录!”
那谷虚道长来石头镇已经有好些年了。他道法精深,平易近人,很有人望。
正思间,屋外有人忽道:“镇长一家可好?谷虚拜会!”
吵闹声也响了起来,都道:“镇长平安否。”却是周围邻居也都来了。
姜异将婴孩递给冯妈,便即出门。见谷虚道长和众亲邻已经进了院子,忙大声道:“诸位请放心,一切平安,只是虚惊一场!”
谷虚走到裂口处,低头审视片刻,愁眉紧锁,一脸忧容。
“怎么了?”姜异问道。
谷虚不答,只道:“婴孩可否与我一看。”
姜异引着谷虚来到屋中。谷虚见了婴孩思谋许久,道:“方才地动并非偶然,石头镇必有一劫,还须早做打算。”
“此话怎讲?”
“此子天生灵力过强,甚至引发地脉异动。此地地脉灵力充沛,方才异动,不少灵力已经逸出。这上清之灵会吸引附近妖魔来此。石头镇有难!”
“我石头镇几乎人人身有异能,寻常妖魔也不怕他。”
谷虚连连摇头,道:“镇长有所不知,我夜观星象,石头镇或有一劫,如今看来,当应在此子身上。所以还望三思啊!”
姜异大惊:“什么劫?”
“斗星势微,恐是灭族之祸。”
“何解?”
“远遁可解!”
“此事我当与众长辈商议。”
“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是!”姜异又看看了儿子,道:“此子还未取名,恳道长赐名!”
“此子命中带土,土命盛极,便做姜磊吧!”
姜异对着名字也很是满意,说道:“多谢道长赐名!在想另有一不情之请,望道长收犬子为徒,修习仙术,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此时不便承允,及长数载,观其秉性,再行定夺!”
姜异连声道谢。
石头镇北面的地灵山是不周山的外延,山上盛产一种富有灵力的石头。石头镇上居民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得益于这些石头,几乎都有法术、异能护身。
镇上人都不愿搬走,姜异也不敢拂了众意,这事便渐渐淡了下来。
是夜中秋,家家张灯结彩,欢声阵阵。人们将可口的果蔬、烤肉、月饼拿到园中,对月畅饮,各诉衷肠。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声。一人道:“听!什么人声音!不会是闹蝗灾吧!”
另一人道:“闹蝗灾时节不太对啊,而且最近没有下雨啊!”
声音越来越响,过不多久,便地动山摇,如万马奔腾而至。全镇惊骇。
不时月如血染,姜异带着几个精壮的青年来到城墙之上,眼看黑压压地有一片似是野马群的东西向小镇冲来。
“是妖怪!”一声音如夜枭啼鸣一般,语带颤声,所有听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背上寒毛都熟了起来。胆小的立时抱头鼠窜。
“怎么会!石头镇有灵石,一般妖怪不敢来的,怎么会!”姜异的弟弟姜全叫了起来。
“一般妖怪不会来,来的就不是一般妖怪!”姜异最先镇定下来,大声叫道,“姜全去钟楼撞钟,召集男人来城门支援!让女人和孩子到我家中躲好!让田慧撑起结界!我们先在这里抵挡!还有姜清赶快去请道长来!”姜异勉强把这几句话说的四平八稳,说完便气喘嘘嘘。
姜全向钟楼跑去。
姜清道了声“是……”话音未落,一根长木刺疾飞而至穿胸而过,余势不衰,直把他拖下城墙,钉在民房瓦砾之上。
姜异大喊道:“大家誓死守卫石头镇!”众人都发一声喊,与当先冲上城墙的妖怪拼杀起来。
这些人倒也真了得,他们有的动用土灵仙术,远远攻击敌人,有的操控灵石石像,将妖怪捣为肉泥,有的套上灵石盔甲冲入妖群。
可是妖怪个个都不是小角色,实在太多,杀完了一波,又是一波涌至。不知何时方尽。
也不知杀了多久,妖怪渐渐没了。
姜异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上。手一捏诀,道了声:“卸!”
身上的灵石盔甲脱落了下来。他不禁出了口气,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承担这么厚重的盔甲了。
他环顾四周,他带来的兄弟除了他无一幸存。到处尸积如山。四下里一片死寂。哪怕是一声呼喊,一声蝉鸣都听不见。
眼见这么多死难,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天生灵力过强。自己也难辞其咎。他仰天大喊一声,眼泪如泉涌了出来。
忽然一声巨吼,又一只妖怪从天而降。落在姜异身前。
危急间,他提一口气,勉强站起。但是并没有去穿上他的灵石盔甲。因为他知道,倘若穿上,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运土灵法术艮壁之术于身。虽然他知道,以他目前的体力,这样做只是杯水车薪。
眼前这只妖怪,身长一丈有余,四肢健硕。除了浑身尖刺外,基本已经是与人无异了。
那强大的灵力,至少有万年以上的修为。身周隐约环绕着一股帝王之气。难道它就是妖王?
“阁下可是妖王?”姜异问道。
那妖怪并不答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恍若未闻。
奇怪!这万年以上的人形妖怪难道还未开智?
等等,这些妖怪来了,只是在这里杀人,并不见去后山。这是为何!
只见那妖怪并不发动攻击,而是站在原地不住抽搐,并且不停地发出“呜呜”地低吼,好似发怒的恶犬。双眼之中,神情黯然。
姜异心道:“他虽然凶恶,却不像是在冲我发怒……”
他越想越是害怕,隐隐觉得似乎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这时,妖怪全身抖了一下,双眼彻底失了光彩。发一声吼,伸爪向他扑来。
他忙向左侧闪去。可是腿上无力,这一闪竟没如何移动。
妖怪一爪穿透了他的右肩。
他闷哼一声,咬住牙并没有喊出声。伸手去拔妖怪手臂,却是一点力气也无。
随着妖怪一声吼叫。只见长臂一抬,自己被挑了起来。跟着眼前景物飞速旋转。
姜异脑中眩晕,肩头被牵扯彻骨的疼痛,再也忍耐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转地几圈,身子被向后抛出,脊背重重地撞在城墙上。“咔嚓”一生,似乎是脊柱断了。
他“哇”地一口血吐在地上,身子想动却一点也动不了。
只感觉腹中似有血在流,因为自己都能听到腹中血流的声音。
他双眼模糊,月光下什么也瞧不清了。身上疼痛消失了,心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握住那祖传的石盒。心中默念:“祖先在上,姜异无能,没能守护好石头镇。还望祖先在天有灵可以保佑族人。可以教剩下的人免于此劫,活下去便好。姜异别无所求。”
忽然他怀中白光大盛。他只感全身力量渐复,眼前也渐渐清晰了。
缓缓站起身来,见那妖怪兀自在自我挣扎。他发一声喊,手指一出,一招“泰山压顶”唤来巨石一座。
“轰”地一声,将妖怪压成一滩血水。
而自己力量全复,丝毫不感疲累,不禁大奇,心知是得了祖先庇佑。
他缓缓走上城墙,登高而望。
远远地见自己的家中,仍亮着灯火,并且结界不损。想来妇幼应该无事,心中大慰。
见满地的族人尸身,不禁大痛。
忽然指天大声叫道:“天不亡我神农后人!我誓查清此事原委!与仇人不共戴天!”
忽然间又是一番天地震动。
姜异回过头,只见地平线之处尘烟再起。不禁脸侧抽动。
月将西沉,谷虚道长飘然落在钟楼之前。手一挥,支起了一个结界。将后来的妖怪尽数挡在外面。
整个镇只剩他一人,妖怪越聚越多。
他在钟楼下放了一口巨大石鼎。点着旺火,鼎中即沸。缓缓上了钟楼,身对石鼎,口中念道:“若焚吾身,妖魔不生,疾——”纵身跳入鼎中。
“轰”的一声巨响,万丈金光从鼎中激射而出将整个石头镇方元百里尽数笼罩,霎时间焦土万里,万籁俱寂。
是:和和美美桃源日,月圆花好团圆时。突如一夜天灾至,千里凝霜悔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