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宣用手理了理长发,先喝一口白酒说:“平时我是喝不到这种好酒,你们都不喝,我喝。”老宣有点酒量,平时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自斟自饮喝两杯,他不相信醉酒诗百篇的说法,只相信少饮几杯有益健康。桑丽兰看老宣看了半天,老宣见她用这种目光看着他,突然感觉不好意思,问道:“我是外星人吗?这样看我干啥?”桑丽兰说:“你的头发真好,五十岁的人了没有见白头发,你每天洗头吗?”老宣说:“两天一洗,超过两天就痒。怎么,问这干吗?”桑丽兰说:“有人说勤洗头头发不会白,看来真是。”丹阳这时说:“我倒天天洗头,头发还是白了三分之一。”金维善说:“我听说吃黑芝麻可以治白头发,你们可以试试。”包中年说道:“老宣,你怎么不理发了呢?再把胡子刮一刮,也好找个媳妇!”他说完又想起了下午老宣在电话里说遇到了一件什么麻烦事,于是问老宣:“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大家一听包中年这么一说,都问他:“是什么事?不会是有姑娘为你殉情吧?”老宣呷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环视一圈,然后舒展一口气说:“你们算说对了!”大家一听,都感到意外。老宣这样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老爷儿们,还有姑娘为他殉情?大家都好奇地凝视着老宣,听他讲下去。
老宣说:“你们知道不知道前不久一个女孩,为了想见刘德华她不远万里来到香港,结果是大家清楚的,她不可能见到刘德华。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孩的父亲还声讨刘德华不人道。因为这个女孩扬言见不到刘德华就跳江自尽。过去媒体发这样的消息我不相信,我想只是炒作罢了。谁知道这样的事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金维善一听,惊道:“哇噻!你好有福气呀,是哪方女子这般多情?”
冉大海说:“老兄,男人这一生如果遇到一个愿为自己死的女孩,算没有白活。”
丹阳笑道:“男人为女人殉情叫伟大,女人为男人殉情叫真爱。老宣,你可要珍惜呀。”
桑丽兰说:“我看丹阳说得是。女人的生命也是生命,贾宝玉视女人生命为水为花,视男人生命为粪土。哪个女人能为男人死那是爱至伟大,情感至深,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包中年说:“说说是怎么回事。”
丹阳也说:“真有此事,快讲一讲吧。”
金维善笑道:“讲给我们听听,我将来万一遇到我崇拜的人了,也好学点经验。”
桑丽兰冷冷一笑道:“女人啊,命苦。长得丑了嫁不出去,长得美了没有人敢要。遇见你倾心爱的男人你得不到手,你不爱的男人又偏偏烦你。女人是一片落叶,飘到哪里就到哪里。”
丹阳说:“漂亮的女人我们男人只能与她握手,这叫雾里看花,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有深刻思想的女人,男人只能与其谈心交流,这叫面对真实,能产生共鸣。事业成功的女人只能交友,不能动情,这叫相互欣赏,其乐无穷。只有普通的女人,才能与男人过好日子。因此,一个完整和成功的男人,必须有经常握手的女人,谈心的女人、交友的女人和顾家的普通女人。”
金维善忙说:“丹秘书长体会深刻呀。我看你就是一个完美和成功的男人,我们这种女人既不漂亮,也不深刻,又不成功,在你眼里赶不上普通的女人,我们只好回家和老公好好过日子了。”
老宣说:“用餐往往是先上凉菜后上热菜,而婚姻往往先上热菜,后上凉菜。结婚前的爱情是越来越热,结婚后是越来越凉,所以我怕结婚。”
包中年说:“又说远了。谈谈你那位姑娘吧!她不是那种花男人钱、走女人路的女人吧?”
这时煮的咖啡没有了,冉大海忙起身端着量杯出去了。在他出去的一瞬间,他看了一眼包中年。包中年没有看他,而是对桑丽兰说话:“我知道老宣的才气吸引了不少女孩,这回的女孩一定不是一般的女孩。不然老宣这些天怎么会红光满面、精神极佳,怕是引起共鸣了吧?”
冉大海进门后,给每个人都加了点咖啡,当加到桑丽兰的杯子时,一不小心把手中的烟灰掉到她的咖啡里。他忙表示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冉大海忙把这杯咖啡倒到身后的痰盂里,然后又倒点白开水把她的杯子洗了洗,忙完后,重新把桑丽兰的杯子添满了咖啡。
在冉大海给桑丽兰洗杯倒咖啡的时候,他给包中年使个眼色。包中年开始一个劲地逗老宣,引起大家哈哈大笑。冉大海趁人不注意走出门外把早已准备好的打胎药粉放进了杯子里。
桑丽兰笑的声音最大,笑后她对老宣说:“说吧,那个女孩怎么你了?”
老宣用手理了理长发,说道:“嗨,是一个山区县的高中毕业生,高中多年也没有考上大学。今年有二十一二岁吧。前不久咱电视台不是播了我一个电视片,加上她平时看我的诗歌多,不知怎么会产生非要见我的想法。我知道后,我想这有啥,她来了无非我给她几本书,再给她写几个字罢了。年轻人很少爱字画,她有这种追求也不错。于是由她父亲领着她来见了我。那天我在书画城讲课,她和她父亲先进教室听了一会儿,下课后我们就在教室说了一会儿话,我给她三本我写的诗集,两幅字。她接过我给她的东西,激动得哭了。她走后给我写了一封信,把我吓了一跳。信上说,她想嫁给我,和我永远生活在一起,如果嫁不成,她就去死。我赶忙给她父亲打了个电话。她父亲说,她现在已经迷上你了,你就答应她吧,不然过不了几天她非死不可。你们看看,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事不去劝他的女儿,反而动员起我来了。我对他说,老兄,我比你女儿大三十岁,她和我生活在一起行吗?她父亲说,我也没有办法呀。你先答应她,以后再说。她现在脑子正发热,等以后大脑清醒了,她可能就好了。前天这个女孩和她的父亲又来了,坐在我的门口等我。吓得我两天不敢回家,你们说,这是麻烦事不是?”
大家听后,都不说话了。安静了一会儿后,冉大海说:“老兄,你真是遇到麻烦事了,处理不好真的要死人的。”
老宣问冉大海:“那怎么办?”
包中年看着老宣说:“对,你向他请教算是请教对了,他这方面的经验丰富!”
包中年一句话,把金维善和桑丽兰都逗笑了。大家都去看冉大海,冉大海轻轻地一笑说:“谈不上什么经验,只是经历过。身边女人多了不是好事,让年轻的女人爱上了,更不是好事。”
丹阳问:“怎么不是好事?讲讲。”
冉大海说:“年轻女人是蛇,她会缠住你,先喝你的血,然后吃你的肉。”
包中年说:“是啊,前年大海为一个女孩花了二十几万,最后那个女孩跳楼摔伤了又敲他十几万元。”
冉大海忙说:“别说了,别说了。先探讨一下,老宣目前怎么办吧。”
老宣说:“是啊,大家给我想想办法吧。我是绝对不能和这个女孩结婚的。她真追得紧的话,我就外逃。”桑丽兰说:“逃?逃还像个大老爷儿们吗?你得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才是。”包中年说:“你一定得拒绝她,不能让她看到一丁点希望,你千万不能藕断丝连,那样后患无穷。要么,你就真娶她。”桑丽兰看一眼包中年,没有说什么。包中年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冉大海说:“我公司需要人,让她到我公司上班吧。工作一忙,热劲一下去,她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了。”金维善这时说:“这个办法好!冉老板身边又多个女人,老宣又甩了包袱,一石双鸟。好事,好事呀!”说完大家都笑了。
桑丽兰喝了一口咖啡,想说什么,突然问道:“这咖啡什么味?有点苦。”一句话说得包中年一惊,忙看一眼冉大海。冉大海回看了他一眼,暗示包中年没什么。冉大海买的是日本进口打胎药,没味的。冉大海忙给桑丽兰添加些水,然后说:“这杯可能浓了,一会儿就不苦了。”桑丽兰又喝了一口,品尝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什么,就把这一杯一下子喝了一大半。金维善也喝了一口,她又往杯里加些白糖,用小勺来回地搅了搅。桑丽兰放下杯子,金维善问老宣:“对这件事你怎么想呢?”老宣说:“我的思想很明确,这个女孩提的任何条件,我都不能答应。她就是死也与我无关!”丹阳不热不冷地说:“救人一命,解人一难,是为善之本。难道你亲眼看着一个女子走向绝路而不管吗?你现在是单身,既救了人,又能成婚配,你何乐不为呢?”老宣一听,忙叫道:“哎呀呀,丹秘书长,你就别拿我开心了。你们快说,怎么才能把他们父女俩说服了,怎么才能让他俩走开。”包中年认真地说:“真得认真对待这件事。当年刘德华那么多追求者用跳楼、投江要挟要见刘德华,刘德华一个也没有见。不是刘德华心狠,而是对当事人负责。没有希望的事,就不能给他们希望。”老宣着急地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其实这会儿包中年的心思没有在老宣这个事上,而是在关注桑丽兰把那杯咖啡喝下去的反应。他见桑丽兰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心里没有数。老宣的事也不是小事,见老宣问他怎么办,他心不在焉地说:“你报警嘛,报警是唯一的出路。”桑丽兰忙说:“报警太残忍了,你们不知道女人的心。如果你真的报警她真的要死了。”金维善也说:“矛盾不能激化,真出了人命,都不好交代。还是先和她谈谈好。”丹阳说:“那谁去和她谈呢?”金维善说:“让冉大海去谈,他见过的女性多了去啦,他有经验。”冉大海一听嚷道:“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这时包中年说:“我看还是让丹阳和金维善两人一起去说的好。你们出来帮帮老宣吧,不然把我们的大才子急坏了可不是小事。”
这时老宣站起来,双手合起上下来回地作揖道:“谢谢诸位,谢谢诸位,事办成了我请客!”冉大海这时也站起来说道:“别说请了,现在先喝一杯吧。”他说完端起一大杯酒举到老宣面前,老宣看着面前这满满的酒杯,心里打了个冷战,但今天没有办法,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这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顿时,老宣呈现出万分的痛苦状态,脸马上红了,眼泪也出来了。冉大海说:“都说桃花运好桃花运美,你感觉怎么样?”老宣摆了摆手:“别提了,别提了。”说完忙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这时丹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杭部长的,忙跑出去接。一会儿,丹阳返身回来说:“对不起了,杭部长这会儿找我有事,我得先走一步了。为了不让大家扫兴,我自罚一杯!”他端起一杯酒喝了。这时大家相互看看,都没有说什么。老宣说:“明天你和金维善记住啊,去说说那父女俩!”丹阳看了一下金维善说:“行啊,明天就去。”他说完匆忙走了。
冉大海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晚了,杭部长找丹阳有什么事呢?领导也真是,八小时之外也不让手下的人休息好。”包中年忙说:“服装节一天近似一天,市委的主要领导都是忙到深夜,哪像你是个自由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桑丽兰和金维善在悄悄地比较上衣的花色,边比较边议论。老宣一个劲地吃菜,好像很饿似的。
吃完饭,大家都说散吧,于是起身散了。当他们走出冰岛咖啡屋的时候,看见大街上一个光着上身、赤着脚、披头散发的脏男人在大声唱歌,只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唱道:
今儿欢
明儿欢
欢后无奈地下钻
……
白儿乐
黑儿乐
盛世兴事谁人说
……
今日红灯绿影舞步轻
来日梁上刀下切悲声
舞步轻啊
切悲声
空空荡荡归西庭
哈哈哈哈
空空荡荡归西庭
……
今儿欢
明儿欢
欢后无奈地下钻
……
大家正上车的时候,金维善听着感觉这疯子声音耳熟。她试着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这疯子不是别人,正是老上访户禾春苗。金维善顿时浑身发冷发凉起来,腿也软了。她跑过去小声对桑丽兰说:“那个人是禾春苗。”桑丽兰一听也惊了,前不久还是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疯了呢?她跑到路边看了看,果然是禾春苗。只见他来回在路边走着,手里拿一片破布,唱道:
空荡荡,空荡荡,
得意失志皆遭殃。
为人尽做亏心事,
荣华富贵能多长?
正在这时,桑丽兰突然肚子像刀割一样难受,她双手捂着肚子大叫一声:“我的妈呀!”大家一看,忙围了过去。包中年第一个冲上前,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桑丽兰艰难地说:“快,快,快上医院,我受不了啦。”这时冉大海把桑丽兰抱起来就往车旁走。包中年忙把他的车门打开,冉大海把桑丽兰放进车内,同时也钻进车内。包中年上车后,边发动车边对惊魂未定的金维善和老宣说:“我们上医院去,你告诉咖啡屋老板把丽兰的车看好。”这时桑丽兰在车内大叫起来:“哎呀,我的妈呀,痛死我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冉大海的手,脸上的汗珠滚了下来。
金维善和老宣惊异地看着汽车远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宣停了一会儿问:“她怎么了?”
金维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金维善又转身看着禾春苗,只见他慢慢地游荡于夜色中,歌声也渐渐地远了……
国家航天总医院在天啸市设了一个分院,硬件建设和技术力量在全市都是一流的,北京常有医疗专家来坐诊和手术,这里的病人资源超过其他医院。
这里妇产科是全市的甲级科室,主任王小枫是高级医师,全国劳动模范,省“三八”红旗手,航天系统英模。他们内部称她是好大姐,外界称她是好医生。
王小枫今晚值班,刚顺利地做完了一个剖腹产手术。她正在给病人写医嘱,这时手机响了,她忙接听。只听对方说道:“小枫,我是你老同学冉大海呀。我这有个急病人,马上到你那里,你在不在医院?”王小枫说:“我在医院,是妇产科病人吗?”冉大海说:“可能是流产,你准备一下吧!”王小枫说:“你过来吧。”她放下电话,继续写医嘱。
一会儿,冉大海和包中年抱着桑丽兰来到了妇产科。桑丽兰美丽的脸蛋苍白无血色,眉头紧锁,痛苦难忍。王小枫和一位年轻的女医生给她检查病情,年轻女医生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痛的?”桑丽兰难受地说:“半小时前。”医生用手摸她那平平的小肚子,桑丽兰感觉更加痛了,“哎哟”了几声。王小枫问:“怀孕几个月了?”桑丽兰小声说:“快两个月了。”年轻医生又问:“吃什么了吗?”桑丽兰说:“吃点冷菜,喝点咖啡。”年轻女医生说:“受到过什么惊吓吗?”桑丽兰“哎哟”一阵,然后说:“刚才看见……一个熟人疯了……心里难受……然后肚子就痛了。”年轻医生说:“看来你是被惊吓的,可能是小产。”桑丽兰一听是小产,突然哭泣起来。包中年忙到她身边,安慰她说:“事到如今,哭也没有用,好好看病吧。”随后,王小枫又过问了一下病情,转身对那位年轻女医生说:“看病情马上要流产了,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做引产手术。”冉大海忙把王小枫拉到她的办公室里问:“不会有什么事吧?”王小枫说:“没事,才四十多天,引产是小手术。她是你什么人啊?”冉大海说:“我们都是她的朋友,她丈夫出国不在家,我们只好帮忙。”王小枫说:“现在的社会,像你们这种朋友难得啊。”王小枫说完准备手术去了。
这会儿,金维善和老宣也赶来了。金维善见桑丽兰在病床上躺着,忙跑过去拉住了桑丽兰的手。金维善问她:“怎么样了?”桑丽兰一看见金维善来了小声哭泣起来。金维善明白了,眼也红了。她说:“孩子保不住算了,只要大人安全就好。”桑丽兰哭泣道:“我这命真苦啊!”
老宣站在门外没敢往屋里走。他见冉大海走过来,忙拉到一边问:“桑科长是什么病?”冉大海说:“人家是妇科病,我们大男人怎么好问呢?”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问道:“谁是病人的家属,签个字吧。”冉大海说:“我签吧。”他看了一下包中年,然后拿起笔就要去签字。在他正要落笔的时候,桑丽兰在室内大声地说道:“让中年签吧。”金维善走过来小声说:“中年你签吧。”包中年接过笔,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