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缘还很虚弱。
新魂体堪堪能负担身体,比之斩元前差了太多,需要长时间的静养修息方能成长起来,这方面一线泉显然只是救急,而且他发现胸骨似乎要断了,每走一步都扯得呲牙咧嘴,看来当日撞的实在不轻。
他必须找个更加稳妥的地方先呆一段时间,之后再想办法离开八荒界。这地方太混乱,他实在不想久在。
“现在大约是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黑了,要抓紧时间了。”抬头看看太阳,曾缘如是想着,天黑之后的连月城只会更加不太平,他的脚下不禁加快了些。
连月城的建筑融汇南北,风格差异极大,若非熟识,便不容易从外部看出来里面的勾当。直过了三条街,曾缘才觅得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典行,当即走了进去,他要把剩下的星雨藏虹典出去,换些灵石。
曾缘还有星雨藏虹?估计乐大师做梦也想不到。
因为星雨藏虹实在太珍贵了,而且有价无市,随便弄到一点都是奢侈,这里不得不说曾缘运气实在不错,其实前前后后他也就弄了几十铢的量,除了用掉的一杯和给乐大师的,只剩下四十余铢,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他“挥霍”的了。
经过与店伙计一番讨价还价——主要是伙计还价——之后,最终以五千灵石成交,对于低阶修者来说,绝对算是一大笔钱了。
由于被征做灵奴时,身上所有财物连同纳袋一同被收缴了,除了父母的遗物——一本书,一枚玉佩,什么都没剩下,之前的星雨藏虹也只是用油包混合一点小禁制隐藏起来的。这时曾缘便花了二百灵石在典行买了一个别人绝当的小型纳袋,把剩余的灵石一股脑儿全塞了进去。
至于父亲所留的古书,曾缘还是选择揣在怀里,而母亲的玉佩则一直挂在脖颈,此外别无他物。
一出典行门,落日的余晖顺着建筑缝隙投射下来,别有一番味道。曾缘胸怀舒畅,虽然前路未定,起码这一劫算是过去了。按照计划,下一步该找一家比较安全的客栈住下,这客栈离仙翁记自然越远越好。
便在这时,一股颇为凌厉的气息陡然从左侧升起,曾缘立有所觉,扭头看时,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心中惊疑,自施展斩元大法之后,他的灵魂变得虚弱而敏感,刚才的情况,分明有人在暗中窥视,而且敌意明显。一番思量后,曾缘决定先去不远处的灵器阁一趟。
半个时辰后,曾缘从灵器阁出来,招手顾了一辆兽车,扬长而去。
……
公冶无治很有些自责。
适才曾缘从典行出来,脸上颇有喜色,公冶无治做出判断:这小子果然有猫腻!那一刻他心中杀意陡盛,一下没能控制住,便被曾缘察觉到。
对一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来说,犯这种错误根本就是侮辱!公冶无治暗暗告诫自己下不为例。
他带着手下继续跟踪一段,见曾缘进了灵器阁,于是派了一名手下进去察看,不久出来回报说曾缘似乎买了一件不错的灵器,价值不菲。公冶无治心头火热,愈加坚定了杀人夺宝之念。
……
曾缘坐在兽车中,将头探出车窗往外张了张,又重新坐好。
因为那股莫名的警觉,这已经是他一路换的第三辆兽车了,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这时他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下来。
随着兽车的奔行,仙翁记离自己将越来越远,过去的一年,就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梦,现在他要奔向新的生活。
“这兽车真是好!奔行速度只怕比得上丹期修者了!”曾缘感概道。
兽车是修真界常用的交通工具,根据拉车兽的种类也有水、陆、空的区别,一般由一些大势力自小豢养培育,忠诚度极高。眼前这辆是一架刺毛狮兽车,车身侧面竖着坤极殿的金字大旗,当真威风凛凛!
为了安全,三次换车,曾缘都只选择坤极殿的乘坐,目前看来,这个决定无疑是明智的。
他从纳袋取出一份图简,法力灌注下一张三尺方的地图凭空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一个亮点是曾缘当下的位置,另有一个亮点在地图的左上角,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位于城西北的一家隶属坤极殿的中型客栈,嵩央客栈。
这个结果虽然和最初计划有些出入,但好在那里离仙翁记足够远,而且比起其他小势力所辖的客栈来相对安全些。按照地图显示,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到了。
兽车飞也似的一路向前,街道两旁的嘈杂声一会远一会近,曾缘的思绪也飘飘悠悠没个着落。
自从来到八荒界,这尚是其第一次独自在界内走动,心中很有些惴惴,一双手摩挲着胸前的玉佩,不知想着什么。
那是一只凤凰模样的玉佩,材质似乎是墨玉,乌黑发亮,凤凰嘴里衔着一颗泣血宝石,宝石表面溢彩流转,透过宝光往里看,便发现内有乾坤,一条金色小鱼正惬意地游着。有一次曾缘好奇心起,发现宝石居然可以打开,却没有什么小鱼,不过是一撮变幻不定的金气而已。
曾缘没见过母亲,这玉佩便是母亲存在的唯一证据了,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来看看,仿佛母亲还在身边。他还记得,在仙翁记之时,当初为了保住玉佩和父亲的书,他拼得血溅当场,不惜就死,终于逼得乐大师等负责征奴者答应验过无异之后不强行收取,也幸亏他们没验出来什么,否则古书的秘密曾缘就没机会发现了。
……
时间在胡思乱想中很快过去,当兽车堪堪驶到嵩央客栈时,天已大黑。曾缘从车上一跃而下,客栈的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有两人在门口守着,客人随进随出,看着颇为红火。
在付了难脱敲诈嫌疑的一百块灵石车费之后,曾缘整了整衣衫,迈步向客栈走去。
陡然间,不知从哪里一下涌出来十几个人把曾缘团团围住,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个个脸色玩味,明显不怀好意。
“劫修!”这两个字眼在脑中一闪而过,曾缘的双目瞬间血红,愤怒燃遍全身,他呼吸粗重,拳头握紧,全身战抖,恨不能马上冲上去跟这些人拼命!
几息之后,理智渐渐占据上风,他开始考虑如何脱身。
“你们是什么人?这般拦住在下不知是何用意?”曾缘问。
“嘿嘿,咱们自然是坏人了!乖乖把身上的财货交出来,省得大爷们动手,别说没有啊,为了追你,咱们可是费了不少劲……”那些人大都保持沉默,只其中一个矮瘦少年戏谑道。
“不想少分钱就给我闭嘴!”一个冷冷的声音截断矮瘦少年的话,说话之人脸上赫然有三道伤疤。余人眼见少年吃瘪,都有些幸灾乐祸,有几人更是小声嬉笑起来。
这些人自然就是公冶无治和他的一干手下了。
这是公冶无治与曾缘第一次正面交锋,他看着眼前小孩,心中颇有些惊讶。但见曾缘年不过十,面目标致,双眸清亮,身穿一件天蓝色短襟小衣,儒和中透着精神,任谁看了都不会讨厌,唯一有些怪异的是眉心那一点灰,非斑非痣,颜色也不很深,仿佛清白布上的污渍。
“此子绝非俗类!”公冶无治心中暗道,不只为曾缘浑身透着的那种清灵和坚毅,更为之前曾缘的反应,显然这小孩对劫修有极深的成见,绝不能留!
公冶无治的处事原则就是:一定要把危害扼杀在摇篮里,杀鸡用牛刀不仅有必要,而且要用大气力!
于是。
“低调行事,速战速决!”公冶无治下了命令。
霎时间,除了公冶无治掠阵没有动作外,其余一共十三人采用瓮中捉鳖的标准一齐杀向曾缘。
他们不必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