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坐定,胡轸率先问道:“郭将军,你我本无瓜葛,今日你突然造访,必然有要事,这里都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郭汜道:“胡将军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以今日之形势,胡将军认为主公还能支撑多久?”
胡轸心中一怔,斜视了一眼郭汜,冷笑了一声,问道:“郭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将军是个聪明人,这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应该比我清楚。董卓如今被困于此,虽然外面一直下着雨,可是总有停歇的一天,一旦暴雨停止了,那些在山脚下的数万叛军就会蜂拥而至,到时候野虎岭能否守得住,还是个未知之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谋出路,为自己以后的前程早做打算!”郭汜道。
“郭将军,你是来替山下叛军做说客的?”
“我郭汜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是什么奸佞的小人,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条活路而已。虽然说叛军势力庞大,可韩遂却不能让我心服口服,我自然不会跟叛军搅和在一起。这一点,请胡将军大可放心。”郭汜解释道。
胡轸思索了一会儿,笑道:“既然你不是为叛军做说客,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
“放眼凉州,能够与董卓齐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武威太守萧风。萧风是个后起之秀,年轻、勇敢、机智、大度,正因为如此,才能够获得许多人的鼎力支持。这一段时间里,萧风率领大军连战连捷,接连攻克叛军所占据的金城、陇西二郡,并且将武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除此之外,武威以西的其他郡县都愿意臣服在他之下。相比起来,董卓被困在此,萧风的形势却一片大好,一旦消灭了叛军,萧风势必会成为凉州首屈一指的重要人物。到时候难免会和董卓有所冲突,不过,我军早已经疲惫不堪,董卓又不懂得爱惜士卒,更是残暴不仁,连自己的至亲之人都敢杀害,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试问胡将军与董卓的关系,又怎么能够亲的过董卓的父亲呢?董卓亲手射杀了他的生身之父,却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这种泯灭人性的家伙,简直连禽兽都不如。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那董卓可是连老虎都不如啊。在他手下当职,前景可想而知……”郭汜游说道。
胡轸听的真真切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董卓了,这个人把残暴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之所以一直披着伪善的面具,是因为还没有到爆发的时候。今天,他亲眼看见董卓射杀了董君雅,心中藏了许久的野兽彻底爆发了出来,一口气杀死了董氏宗族一百多口人,一时间血流成河……这样的人,真的还适合他跟随着吗?万一哪天轮到自己身上,只怕下场比这些人还要惨……
一想到这里,胡轸都很后怕,他必须重新找个出路。他望着郭汜,很直接的问道:“你已经是萧风的人了?”
郭汜点了点头,说道:“萧太守已经制定了一系列进攻策略,五天之内,必然会将韩遂全部歼灭。到时候,只怕连董卓也会被牵连在内。这一次来找胡将军,也是萧太守让我来的。萧太守得知胡将军的为人和英雄事迹之后,对胡将军很欣赏,所以特意让我冒死求见,如果胡将军能够归顺萧太守,萧太守必然会给予胡将军施展才华的空间,甚至会比胡将军在董卓帐下的前程还要宽广。”
胡轸被郭汜说的心花怒放了,他虽然跟董卓认识许久,但是董卓却从未拿他当自己人看。也许是因为功高震主,董卓反而对胡轸相对忌惮,将原先他所掌管的权力一分为二,给了参军李儒。李儒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在他的眼里,李儒就是个野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有幸娶了董卓的大女儿,李儒又怎么能够当上参军?他拼死拼活的在前线打仗,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可李儒一来,权力就凌驾于他之上,这是他最为不爽的一点,也是他最为愤怒的一点。不过是碍于董卓的面子,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连一直站在胡轸身边的人听完之后,都有些动容,眼色乱飞,不停的朝着胡轸使眼色。
胡轸自然明白自己手下的这些人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对郭汜说道:“你说的不错,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董卓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公,可毕竟他是我多年的好友。如果我就这样背叛了他,那我就太不是人了。”
“胡将军的意思是?”郭汜没有见胡轸生气,也没有见胡轸高兴,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一时间摸不到头脑,便立刻询问道。
胡轸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董卓还有跟韩遂相抗衡的资本,我想再继续待在这里看看,如果董卓真的不行了,我自然会率众归顺到萧太守的帐下。如果萧太守需要董卓的人头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将其奉上。”
郭汜听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暗想道:“你这样做,和落井下石有什么区别?不过这样也好,胡轸潜伏在这里,随时可以取下董卓的人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董卓做梦都想不到,胡轸会杀了他。”
“那就这样定了,只是希望胡将军不要出尔反尔。而且,胡将军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郭汜的这条小命可就等于握在胡将军的手里了。”郭汜道。
胡轸抱拳道:“郭将军放心,这些话出自你口,入我之耳,我绝对不会外泄出去的。这些都是我的心腹,更加不会向外透露半句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我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为了怕别人起疑心,我想是时候离开了。胡将军,咱们的事情就这样定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胡将军可千万别反悔啊。”
“郭将军放心,我胡轸一言九鼎,绝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郭汜抱拳道:“那我就告辞了。!”
“恕不远送!”
郭汜离开胡轸的大帐之后,胡轸便转身对自己帐中的心腹说道:“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出去半句,是什么下场,你们心里明白。”
“请将军放心,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必将守口如瓶!”
外面暴雨倾盆,郭汜已经是全身湿透了,脚下有许多积水,都顺着坡度向下流淌,而山脚下,依然成为了一片汪洋,大多数的叛军都泡在了水中,足有一尺多深了。
郭汜看到这样的情况,心中暗想道:“如果照着这个速度下雨的话,叛军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淹死了,董卓一旦失去了这些劲敌,那我来这里岂不是徒劳无功?老天爷啊,求求你,快点让暴雨停下来吧,不然我的大计可就真的要玩完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最后在一块岩石边停下脚步,刚站定没有多久,便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李儒身边的心腹,便问道:“刚才是你喊我?”
“是的郭将军,我家参军大人请郭将军到帐内一叙。”
郭汜心中思索了一番,暗想道:“我与李儒寻常无甚来往,今日李儒请我叙话,到底所为何事?”
忽然,他转念一想,想起临行前,贾诩的安排,嘴角上便露出了笑容,心中暗暗的想道:“反正我也要去找他,择日不如撞日,贾诩的计策能否成功,就看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了。与其坐等胡轸叛变,不如逼他叛变,然后借刀杀人……”
一想到这里,郭汜便不再犹豫了,直接跟着那个人去了李儒的大帐里。
李儒的大帐在野虎岭的东侧,郭汜跟着李儒的心腹来到了大帐内,见李儒早已经在帐内等候多时。他一进入大帐,便抱拳道:“参军平时公务繁忙,无暇抽空一见,今日不知道参军唤我何事?”
李儒见到郭汜进来,便一脸的笑意,亲手扶着郭汜坐了下来,然后对郭汜说道:“今日也没什么重要事,不过是想和郭将军叙叙旧而已。”
“我与参军素无来往,能叙什么旧?参军要是找我有事,就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如果无事的话,郭汜就只能暂时告辞了。”郭汜见李儒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便立刻说道。
李儒笑道:“郭将军不必如此急躁,既然来了,就且坐会儿再走。我请郭将军来,的确有要事相商……”
说到这里,李儒顿了顿,斜眼看了郭汜一眼,缓缓的说道:“郭将军,你我都刚刚加入军队不久,你因献赤兔马而有功,才获得这都尉职位,所以那些军中宿将都看不起你。我和你情况也差不多,我只比你早来月余时间而已。虽然主公是我的岳父大人,可并没有因为这层关系而让我得到好处,反而是惹来许多非议,说我是靠着裙带关系才爬到参军的位置的,你我都是被宿将看不起的人,其实你我身上都有着很多的优点,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也不愿意看到而已。你说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共事,是不是很扫兴?”
郭汜听出了李儒的话音,联想到在董卓大帐内李儒和胡轸、华雄之间的冲突,就不难判断出,李儒是故意和他套近乎的,目的无非是要拉拢他而已。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参军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也是我所苦恼的事情。我们有功那些宿将不愿意看到,一旦有过的话,却被他们抓住不放,你说这天底下哪里有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