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褚玉璞把他的蛾蟀罐,分给严氏、方氏、王芦花、梁氏、孙氏等人,让她们专心好生饲养,如果蛾蟀死了,就要她们的小命。
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慈禧太后、光绪帝先后死掉,年幼的宣统帝继位,摄政王载沣执掌朝政。袁世凯经过一番努力,将北洋常备军扩编成六个镇,驻防在北京、直隶、山东一带。张敬亮此刻是第六镇第十一协马队第二标第三营管带,带着张兆坤,驻守在北京南苑。袁世凯的亲信死党个个加官晋爵,段祺瑞当上了镇统制官,曹锟、李纯、陈光远当上了协(旅)统领官,王占元、卢永祥当上了标统带官。
李纯,字秀山,本是直隶天津府人从小在海河边当鱼贩子,后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
陈光远,字秀峰,本是直隶武清(今天津武清)县人,少年时,在家乡粮行当过学徒,后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
王占元,字子春,本是山东(今河北)馆陶县人。他早年投身淮军,后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
见袁世凯身为汉族大臣,手里却掌握着北洋常备军,载沣心里十分疑忌,便撤掉他的职务。载沣把北洋常备军改名叫陆军,又编练了禁卫军,禁卫军共有两个协,官兵全是满洲人,专门负责保护满清皇族。袁世凯虽心中不满载沣,却不敢公开反对,只好带着大老婆和姨太太们,怏怏不乐地来到天津新火车站,沿着京奉铁路北上。在北京换乘火车后,他沿着京汉铁路南下,直奔河南彰德府。他嘴上说在彰德府隐居山林,暗中却继续操纵陆军。
这一日,天已经黑了,张敬尧闲来无事,偷偷地离开南苑兵营。他坐上洋车,让张兆坤步行保护,到前门外的“八大胡同”寻欢作乐。这“八大胡同”指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今韩家胡同)、陕西巷、石头胡同、小李纱帽胡同(今小力胡同)、王广福斜街(今掠树斜街)、皮条营(今壁营胡同),胡同里全是一等窑子(妓院),确是一个繁华场所,是叫“条子”(妓女)、吃“花酒”的好去处,但最让张敬売感兴趣的地方,还是石头胡同的“惜春院”。
洋车停在石头胡同“惜春院”门口,张敬亮下了洋车,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四合院门上红灯笼高挂,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左右门框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今朝良宵鸳鸯舞”,下联是:“来日美景鱼水欢”。有一两个妓女,在院门灯光下,迎来送往,招呼客人。
张敬尧摘下“含笑”的花牌,走进“惜春院”院门,准备大显身手。“惜春院”是个坐北朝南的大四合院,除了一面是院门门楼外,其余三面都是两层楼房。院门影壁墙上悬着许多花牌,写满“迎春”“翠玉”“含笑”“粉黛”等妓女的芳名。两层楼房青砖墙面,灰瓦铺顶,雕梁画栋,张灯结彩。抄手游廊尽头是木楼梯,涂着大红油漆。这天晚上,妓院里的嫖客特别多,整个楼房都成了寻欢作乐的淫窝,从房门里不时传出嫖客和“条子”的打情骂俏声。
“惜春院”领班黄金虎坐在门楼下,抬头看见张敬尧、张兆坤来到面前,忙不迭地接过张敬売手里的花牌,大声呼喊道:“含笑接客!”
老鸨子黄毕氏听到丈夫的喊声,朝院子里瞧了瞧,悄声骂道:“不要脸的臭丘八,又找便宜来了。”
妓女“含笑”住在二楼西头,她听到领班的喊声,赶忙出了自己的房门,倚在门框上,迎接张敬売。她发髻上插着桃花,上身穿龙凤呈祥绣花红缎高领短祆,下身穿缀光片红缎阑干裙。在红灯映衬下,更显得人面桃花,白里透红。张敬尧站在院子里,抬起手向二楼的“含笑”招了招。他轻车熟路,上了木楼梯,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含笑”房门前。
未等张敬尧站稳,“含笑”伸出涂着鲜红凤花汁的玉手,在他胸脯上轻轻捶着,用哀怨的口吻埋怨道:“大帅,这几天到哪儿去了,你怎么才来,想死奴家了。”
张敬尧一把揽过“含笑”,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嬉皮笑脸地安慰道:“别着急,俺这不来啦。”
张敬尧推开房门,搂着“含笑”走进屋子。张兆坤羡慕地望着张敬尧,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挪进房门,站在屋里地中央。他偷眼仔细观瞧,但见屋中央摆放着红木八仙桌,桌子四周放着四把红木太师椅,角落里是一个红木梳妆台,梳妆台装着玻璃镜子。紧挨着梳妆台的是红木架子床,放着彩色织锦被褥,挂着金丝绣花红缎帐幔。架子床对面,摆着红木烟榻,烟榻中间有一张炕桌。
“含笑”轻轻拉住张敬亮,娇滴滴地说道:“快些坐下,咱们好好玩一玩。”
张敬尧坐在太师椅上,抱起“含笑”,放到自己膝盖上,用淫荡的口吻说道:“‘含笑’,你长得太美了,美得俺心肝儿乱颤。”
“含笑”瞟了张兆坤一眼,假装正经地对张敬売说:“瞧你说的,多不好意思,让这位老总见笑。”
张兆坤盯着“含笑”的身子,目不转睛,仿佛要把她吞到肚里。张敬尧瞪了他一眼,厉声骂道:“小子,眼都看直了,还不快滚出去。”
张兆坤听罢,不情愿地转过身,恋恋不舍地出了屋门,将门轻轻地带上。他悄悄躲在门外,听着屋里传出的淫声浪语,心中痒酥酥的,抓耳挠腮。他足足听了半个时辰,方才一步三回头,嘴里哼着《十八摸》,出了“惜春院”院门。
见张兆坤离去,张敬尧把辫子盘在头上,躺在炕桌前。“含笑”躺到张敬尧对面,点亮炕桌上的烟灯,把一块烟土烤成大烟泡,放到烟枪的铜锅里,递给张敬尧。张敬亮接过烟枪,含住烟枪嘴,吞云吐雾一番。
张敬尧过罢烟瘾,心满意足,如同发情的公狗,爬到炕桌对面,手忙脚乱地脱光自己的衣服。“含笑”躺在烟榻上,闭着双眼,故意不搭理张敬尧。张敬尧硬把“含笑”拉过来,压在她的身上。他紧紧抱住“含笑”光滑的玉体,疯狂地冲杀着,最后如释重负,在疲惫不堪中沉沉人梦,梦里又是一番撩人的春色。
待到张敬务睁开眼睛,已是清晨时分,窗口透出一抹白光。张敬尧见状,不情愿地坐起身,穿衣起床。他身上没带嫖资,当即就要耍赖,顾不上梳好辫子,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想溜之大吉。
黄毕氏知道张敬尧是个赖皮,心里自有防备,早就堵在“含笑”房门口。待到房门打开,她手疾眼快,一把揪住张敬尧的衣襟。
黄毕氏强颜欢笑,用乞求的口吻,对张敬尧说:“大帅,您老欠的嫖资太多了,今天是不是该清清啦。”
张敬尧望着黄毕氏,挠挠光脑门,无可奈何地答道:“这个月的军饷早花光了,俺就剩一条军裤了,拿啥还你,等发饷再说吧。”
黄毕氏听罢,气呼呼地追问张敬売道:“照您这么说,嫖资啥时才能还上?”见黄毕氏毫不客气,张敬尧登时来了混劲儿,抽出洋刀,扔到地上,厉声说道:“妹妹的,你这是逼债,就让这把刀还你!”
黄毕氏凑过来,拍拍张敬尧光脑门,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这里概不赊欠,不论是偷是抢,一定要现银。”
二人正在争执,张兆坤背着三一式日造马枪,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把嘴贴在张敬売耳根上,叽里咕噜嘀咕好半天。
张敬尧听罢,心中暗喜,自己刚背上一身嫖债,财神爷就上门来了。想到这里,他拍着巴掌,咧开大嘴,嘿嘿地乐了,兴奋地叫道:“妹妹的,这次俺可要大捞一把,还清你的嫖资。”
黄毕氏不明就里,登时就傻了眼,目瞪口呆。张敬売见状,撇开黄毕氏,乘机跑出“惜春院”。张兆坤瞅准空子,隔着衣衫,在黄毕氏胸前掐了一把,也骂骂咧咧地跑了。
眼看着张敬尧、张兆坤扬长而去,黄中-氏不敢阻拦,只得偷偷地骂道:“臭丘八,赖账不还,当心吃枪子!”
清宣统三年(1911年)农历中秋节前后,湖北武昌府、汉阳府、夏口镇的老百姓按照民间习俗,忙着筹办中秋节庆,亲朋好友敲锣打鼓,互赠月饼和西瓜。与往年不同的是,老百姓接过月饼,掰开品尝时,却发现里面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杀鞑子”。老百姓看罢,心领神会,知道就要发生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有当时民谣为证:
八月十五杀鞑子,中秋时节月亮圆,
汉家驱胡吃月饼,天下太平亿万年。
武昌府是湖北省城,西北濒临长江,对岸便是夏口镇(今汉口),隔汉水与汉阳府遥遥相望。武昌府城呈正方形,城墙全部用青砖砌成,高四丈,宽八丈,周长二十二里,有宾阳(今大东门)、通湘(今服务大楼)、中和(今起义门)、保安(今保安街)、望山(今解放桥)、文昌(今武昌造船厂)、平湖(今彭刘杨路)、汉阳(今民主路)、武胜(今积玉桥)、忠孝(今忠孝门街)等十座城门。蛇山横亘城中,将城池一分为二,山顶上的黄鹤楼,与江西南昌滕王阁,湖南岳州(今湖南岳阳)岳阳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蛇山南北遍布湖广总督(今武昌造船厂)、湖北布政使(今武昌区政府)、湖北按察使(今彭刘杨路)、湖北提学使(今水陆街)等衙门。由于武昌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仅是鄂湘两省的政治中心,而且还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第八镇、第二十一混成协驻扎在城里城外。
果然不出老百姓所料,又过了四天,也就是公历10月10日,第八镇工程第八营在武昌府发动起义,占领楚望台军械库,打开中和门。城里城外的各标、营纷起响应,推举吴兆麟为临时总指挥,攻占湖广总督衙门,黄鹤楼上升起十八星铁血旗。紧接着,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今武昌起义纪念馆)成立,推举黎元洪当湖北都督。又过了两天,夏口镇也光复了,成立夏口军政分府(今武汉关大楼),推举詹大悲当夏口都督。湖北军政府组织革命军,革命军共有四个协,其中第一协统领吴兆麟,第二协统领何锡藩,第三协统领陈炳荣,第四协统领张廷辅。
消息传到北京,满清朝廷岌岌可危,满清皇族惶惶不可终日,载沣差点儿吓瘫了,忙让冯国璋当第一军统制官,率第六镇、第二镇第三协、第四镇第八协,南下镇压起义。段祺瑞当第二军统制官,率第三镇第五协,支援第一军。
袁世凯闻讯,暗中给冯国璋打电报,指使他消极怠工。冯国璋接到电报,当即照办,对?镇压起义心灰意懒,虽勉强答应,并不急于出兵。载洋惊魂甫定,对冯国璋十分不满,却又无计可施。他左思右想,只好封袁世凯当湖广总督,让他到前线督战。他又悬赏一百万块银圆,给镇压起义有功的官兵;所有参战士兵,每人每月加发两块银圆的军饷。冯国璋听说有银子,登时来了精神,招集手下人马,详细布置一番。
张敬売赶回兵营,来到冯国璋的签押房,跪倒叩头,大声喊道:“卑职参见大帅。”
冯国璋睁大两只眯缝眼,屁股在座位上挪了一下,心急火燎地说:“革匪在武昌府造反,皇上悬赏一百万大洋,让本帅率部征剿。本帅封你当先遣官,给全军开路,不得迟误。”
张敬壳竖起耳朵,仔细听罢,喜滋滋地答道:“是,大帅。”
张敬尧从地上爬起来,出了冯国璋的签押房,当即回到第三营营房,布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