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贝和霍元甲聊了很多。与其说,他们是师徒关系,倒不如说是知己,来得更加贴切。空气清清淡淡的,霍元甲一袭雪白衣衫,床头轻轻坐着。
当叶贝奇怪,他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好时。霍元甲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不待她先开口问,就说,心里顿时豁然起来。
叶贝更不解。
霍元甲站起身,走去窗边。
窗外面,绿叶繁茂,摇曳生姿。
雪白衣衫飘了飘。
他望着外面,隔了会,徐徐说道“外国人一直视中国人为东亚病夫,爹爹此举,虽受了伤,却是为中国人争了口气。只要有人敢于反抗,就足以证明,我们中国人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无能。如果时间倒回,爹爹还是会这么做。”
叶贝沉默地点头。
霍元甲继续说“我们不该忧伤,而该为他骄傲。我想这也是他期望见到的。”
叶贝懂了。眼看师祖伯一天天虚弱下去,即使心里再怎么不舍,再怎么难过,也不该表现在脸上。这样,他走得只会不安。
他们现在该做的,是要明白师祖伯的苦心。
几天以来,叶贝一有空,就去探望霍恩第。基本上,她每次去的时候,都能碰上霍元甲。霍元甲练功得越发勤奋起来。有时,叶贝天不亮起来,还能看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苦练。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白雾,放眼望去,整个庭院成了仙居一般。霍元甲清逸的身影融入其中,好似那仙人。眨眼间,就有可能化为透明。
那一刻,叶贝恍惚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离世间好遥远。然而,就是这么个遥远的人,竟是自己的师父。
下意识地抬手捏捏自己的脸颊,指尖清清凉凉的,脸颊也清清凉凉的。
他在认真练功。
叶贝隔着雾认真望他,静静的,没去打扰。等一段时间后,她才回屋去,头蒙被子继续入睡。
日子一天天过去。霍恩第在某天早上,永久闭上了眼。在他闭眼之前,霍元甲发誓,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国为民付出自己的全力。不负霍家名声。
听了这话,霍恩第很欣慰,努力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安静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屋里响起一片哭声。
叶贝悄悄转身,走出屋子。
霍恩第入葬后的第三天,晚上。夜空没有月亮,只有几点模糊的星光。霍元甲在院子内练武。叶贝走过去,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收起武步答,先去四处看看,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再作打算。
“不过。”他忽而凝神道“在此之前,我想先会会土屋太见。”
土屋太见,就是那个击败霍恩第,并使重伤的东洋浪人武士。所谓的浪人,就是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流,以与人比武为乐。此武艺虽精,却是心肠歹毒,出手毫不留情。
一身武艺算是可惜了。
既然有此决定,叶贝和霍元甲就开始打探他的行踪。他们一连打探了几天。打探到他的消息时,才得知,他已经去了京城。而且已经几天了。
听说,他要去挑战一个极其厉害的武功高手。这位高手也是东洋人。
叶贝像是感应到什么,忙问,这位东洋人叫什么名字。
回答她的人说,好像叫吹越什么。
叶贝噎了半天。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东洋高手应该就是,最近有些神经兮兮的吹越树理。她在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小子,还真酷。就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看,他的武艺到底精湛到何种程度。
既然霍元甲要找的人,已经去了京城。
那么他们下一个要到的地方,自然也是京城了。在天津呆了小半月,叶贝还真是有点想念了。毕竟她睁开眼的地方就是京城,还在那生活了段日子。虽是和东洋人一起,却从中寻到了不少快乐。况且,松本和吹越是真的待她好。
想到此,叶贝轻叹。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在害怕什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害怕对了。
霍家上下,还处在一片悲哀中。众人尚未从霍恩第的逝去缓过精神来。
经过这一次,霍元甲忽然成长了不少。给人的感觉稳重了些。叶贝曾偷偷打量过他,人前,他表现得极为平淡,可一个人时,总会默默地望着院子某处发呆。每次发呆的对象都不一样,可能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片树叶或路边的一颗石子。
眼里有股淡淡的伤痛。
叶贝想,他不但但在伤痛父亲吧,还有对国家未来的伤痛。
等一切安定后,霍元武接替了父亲留下的武馆,继续发扬光大。霍元甲没什么担心的,就打算回京城了。
叶贝心里有些不服。师祖伯死了,可警察局并没有撤回先前对霍家斥责时说的话。霍元甲不痛快,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惹怒了他们,霍家上下日子不好过。他本人没关系,但母亲还有哥哥们,怎么办。
叶贝不管,她不是霍家人。而这具身子又是梅宫旋子的。不出预料,应该不会牵扯到霍家。
于是,某女很得瑟。
某天某时,某女手握根长铁棒,在某巷角堵住了警察局厅长,李三的去路。据目击者描述,李三看到某女阴险的笑,当即吓得尿了裤子。问她是何来历,想干什么时。
某女极其得瑟地咧嘴笑“京城,几口道场的梅宫旋子,看你不顺眼,所以来抽抽你。”
然后,手中的铁棍毫不留情地打下,打得那厅长四处逃窜,痛喊救命。某女仍不解气,最后,捧起他的脑袋,来了几个大大的头槌,
直磕得他两眼冒金星。连续在医院的床上躺了几天几夜。
两天过后,叶贝和霍元甲一起收拾东西去京城。霍家人送他们到南河村的码头才离开,还送了他们好多干粮,留着路上吃。上船前,他们再三嘱咐,路上要小心。
叶贝和霍元甲同时点头答应。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温热。
叶贝刚上船,就直挺挺地躺下,不想动。
她睁眼望着天空。
天空蓝蓝的,澄清澄清。偶尔有鸟儿从视线里掠过,飞走。
霍元甲放下包袱,在她旁边坐下。
吹了会风后,问出了他好奇好多天的话“小贝,谢谢你,是你打得他吧?”
叶贝不承认,假装茫然地问“打谁啊?”
霍元甲轻轻一笑,没有点破,隔了会又问“梅宫旋子是谁?”
叶贝摇摇头“听人说过,不认识。”
霍元甲沉默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