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睡觉,我总是被纠缠在一个梦里。而那梦里来回来去就是那么两个女人,一个是窗户里那个穿睡衣散头发的,一个是长安公园里那个穿吊带儿扭屁股的。早上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发现内裤也粘了。
我换了条内裤,刚说要去厨房里拿点儿饼干吃,麻西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声音低沉地说希望我能去他家一趟。
我懒懒地说能不能下午去,上午我想写点儿作业。
麻西沉着嗓子说:“不行。”
我笑着回答:“不行也行……”
我话没讲完麻西的电话就被他妈抢过去了,我听见他妈那尖厉地嗓子在电话里对我说:“要不你现在就过来,要不叫你妈妈接个电话!”
路上,我心里就一边打鼓一边想,恐怕要出事了。
原来那个大饼子脸昨天哭了一夜,第二天肿着眼睛又跑到麻西家。这时候麻西的妈妈正好回来,于是大饼子脸就把她昨天遭受的屈辱哭着跟麻西的妈说了。麻西的妈也是有头有脸要面子的白领,于是就请大饼子脸进屋先坐着喝茶,然后把麻西从卧室里叫了出来。
麻西腿都吓软了,一个劲说他不是故意的。
大饼子脸喝了好多麻西妈的清肠茶,一边喝一边哭泣着说:“现在这孩子们怎么都这样啊?拿望远镜看人家,说话还那么难听……不好意思你们家的卫生间在哪里?”
看来是清肠茶起了作用,于是麻西妈赶紧给大饼子脸阿姨指路。
趁大饼子脸进卫生间方便之机,麻西妈就逼问麻西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麻西这个懦夫丝毫不犹豫地就先把我招了出来,然后他妈就逼他打电话把我叫来了。
我来之后大饼子脸也挺轻松的从卫生间出来了,一看见我脸色都变了,嘴唇哆嗦着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就是他,就是这小子,他昨天说话那叫一个难听……”
说罢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两只母熊掌一样的手立刻捂住了脸,不过因为脸太大也只捂住了三分之一。
麻西妈赶紧去安慰她,一面回过头来愤怒地看着我,厉声说道:“快来给阿姨道歉!真不知道你家长是怎么教育你的!你以后不要跟我们家麻西来往了!”
麻西连忙为我解围:“不是,不是,他不是故意的……”
大饼子脸抽泣道:“他怎么不是故意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还重点中学的学生呢?狗屁!什么玩意儿啊!”
麻西妈一边安慰着大饼子脸一边冲我吼道:“还不快向阿姨道歉!”
麻西也过来拉我,说:“道个歉,道个歉就没事儿了钟阳……”
我一把甩开麻西,我说我凭什么道歉?然后我就很镇定地从麻西家出去了,头也不回的。我镇静的步伐一直保持到出了楼道口,然后我就像一只受惊的羚羊一样跑了。
我跑在街道上,和一个又一个晨练的慈祥老人擦肩而过。
我心里特别恐慌,我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我感觉是那么的六神无主众叛亲离,好象这件错事将要毁掉我的一生一样。
其实,我从小就是那种干完了坏事表面上特横可是心里特虚的人。我的意思是说我真的不是不可救药的坏孩子,其实我心里也常常自责。就拿大饼子脸这件事来说吧,虽然她有些自作多情死皮赖脸地认为我们是在偷看她,但是我也承认我确实对她出言不逊,而且对自己所作所为颇为后悔。
那天我回到家后就躺在了沙发上,开了电视随便摇着台看。我妈上班去了,在中厅的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钟阳,你是该上高三了吧?可是你看你自己像不像一个高三学生呢?怎么一大早就跑出去了?晚上回家后我要检查你假期的作业以及复习情况。
我把那张纸条撕碎了扔进了废纸篓里。这时候外面突然开始下雨,是阵雨,噼里啪啦地敲在我心里,让我隐约回忆起点儿什么。当然,回忆起来的都是曾经发生在雨中的。
那是高二上学期发生的事情。
一个春天的傍晚,我妈我爸还有他们的朋友一起吃完饭后聚在一起玩麻将。他们一年都没有机会聚一次,一旦聚在一起就是吃饭喝酒玩麻将了。而我只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看《挪威的森林》。这本书是黛萧萧借给我看的。她告诉我这是百分之百的恋爱小说,挺有艺术感觉的。
黛萧萧当时是我的同桌,是学校的舞蹈艺术生。她的身材并不丰满,但是极为艺术性。她们的舞蹈房就在篮球场旁边,我经常打篮球时下场休息的时候就趴在窗户外面向里面看她们跳舞,当时我就觉得她跳起舞来跟蛇似的,前后左右全身上下任意卷曲伸缩。后来上课的时候我故意装傻地问她:“跳舞有意思吗?”
“还成吧。”她手里转着笔看着黑板说。
“那你教教我跳舞行不行?”
她扑哧一声笑了,停止在手中转动地笔,扭过头问我:“你是不是实在没事干啊?跳舞是你能学的吗?”
我笑着说:“你觉得我身材不行?”
她笑着上下看了看我,说:“不够软……你天天打篮球,浑身都硬邦邦的,跳不了啦……”
“学还不行吗?”
“学也不行了……你就死了学跳舞这条心吧。”她又开始转笔看黑板。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说:“别老趴在窗户哪儿看我跳舞……想看进去看,趴在窗户上算干什么?”
我咳嗽了一声,说:“我没有光看你一个跳,你们哪儿所有的女生我都看。”
“那你觉得谁跳得最好?”她用试探的语气着问我。
“这不好说,因为我也不懂舞蹈……不过我觉得你最容易能使我产生冲动……”
她顿时不说话了,小脸拉长了也变红了。我一看自己说话过分了,赶紧赔罪:“你别当真啊?我开玩笑的。”
“我不搭理你了,你太坏……”她撅着嘴在笔记本上抄板书。
“你别生气了,我的意思是你跳地最好……”我碰了碰她的写字的胳膊。
“哎呀,你看,都写坏了……”她胳膊肘撞了我肋骨一下。
“我靠……”我一下子装地很疼的样子爬在桌子上。
“钟阳!你这一节课都没安生过!你怎么回事?”那节正是班主任白老师的课,我在台下的骚动不安引起了她的愤怒。
我连忙坐好,装地低头认错的样子。
“你现在出去!操场上跑三圈再回来听课!不然我看你是安生不下来了!”白老师指着教室外对我说。
我看了黛萧萧一眼,她没敢看我。然后我站起来就往教室外走,白老师还厉声补充了一句:“没跑出一身汗来我可让你重跑!”
我去操场上的时候正好碰见高一某班体育课提前解散,正要踢足球。我就和他们一块踢了一会儿,好歹折腾出了一身汗就回到教室里。这时候已经下课了,班主任身边围了一堆问问题的女生,她早把我忘了。于是我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黛萧萧不在,我也很渴,于是就从她的桌斗里翻出来一瓶矿泉水刚要喝,这时候我却被一个声音喊住了:“钟阳!你给我放下。”
黛萧萧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罐雪碧。刚才明明她不在教室里的,所以我怀疑她学跳舞学多了学会了瞬间移动。
“给你,喝这个……”她把雪碧递给我。
我接过来,笑了,说:“真给我的?”
“废话……”她从我手里抢走矿泉水,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知道对不住我了吧……”我喝了一口雪碧后擦着头上的汗说。
“得了吧!谁对不住谁啊?要不是你老在哪儿跟我闹,白老师也不会罚你出去啊?”
“唉……你看我这一身的汗啊……整跑了三圈……四百米一圈……”
“那你怪谁啊……再说了,没见你这么傻的……要你跑三圈你就真跑三圈啊?又没人看着你……”
“唉……谁让我是一个实在人呢。”我摇着头叹气,其实心里觉得特愉快,踢了场足球挺不错的。
“算了算了……有空我教你跳舞得了……你这么求我,我不答应你也怪不好意思的。”她笑着拍了我肩膀一下。
那天下午放学,她拉着往她们舞蹈房走。路上我挺紧张的,我总是问她,我能进舞蹈房吗?她说,没事,没事,放学了应该没人。
到了舞蹈房,果真一个人都没有。我从窗户往外看,附近也没什么人,就是一群小子在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