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后发现舅舅来了,正跟我妈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电视也关着,看来像是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舅舅是搞建筑工程的,说白了就是一工头。而我妈是北京某家工商银行的办公室主任。他们俩在一起谈论严肃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我妈走关系托人帮我舅联络点儿活干了。我懒地搭理他们,就随便地叫了一声“舅舅好”就要回屋。这时候我舅舅却叫住了我,满脸都是油光地对我说:“钟阳,你不是早就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了吗?舅舅送你。”
我妈赶紧说:“行了吧,他现在学习那么差,还想要笔记本电脑?家里的这台台式电脑我都想给他砸了呢!”
我也不理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把外衣脱了,坐在写字台上发呆。
因为我这里不做声,所以我可以清楚地听见我舅舅和我妈的谈话内容。
我舅舅说:“姐,你相信你弟弟吗?你弟弟怎么可能做豆腐渣工程呢?”
我妈停顿了一下,说:“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说呢?”
“那是因为工程影响了他们那家屁大点儿小的医院的生意!所以他们找事儿!”
我妈咳嗽了一声,又说:“那么他们说曾经有一小部分塌了是怎么一回事?”
“别听他们的!哪儿有什么部分塌了?我是工程总负责人我怎么不知道?姐!你忘了当初有多少家工程队和咱们竞争吗?他们现在都失败了,他们嫉妒我所以才挑事儿的!”
我妈不说话了。
彼此沉默。
良久,我舅舅改变了话题:“我姐夫呢?我怎么最近没看见他?”
“不知道……最近他挺忙的,整宿不回家,也不知道他忙什么……”我妈无奈地回答。
关于那个工程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我妈在工商银行工作,那个工程是我妈她们单位的新办公楼。早在一年前这个工程就开始招标了,诚征全国各地的工程队。我舅舅也早就盯上了这个工程,三天两头来我家求我妈想办法把这个工程揽给他。我妈一开始劝我舅舅还是规规矩矩地去招标,可是我舅舅说招标根本就招不上,现在都得靠关系。他就这样三天两头的缠着我妈,哭穷,说自己没钱,如果再找不到工程干,就得把车卖了。最后我妈可怜他这个弟弟,就跑到银行领导那里拉关系,又整天给银行里管这个工程项目招标的人送礼,还请吃饭。几经折腾,终于帮我舅舅把这个工程拿下了。我舅舅刚才说给我买笔记本电脑,也是因为他感谢我妈才要这样做的。而我不是很喜欢我舅舅这个人,因为他胖得往外冒油,那油好象随时都可能滴在我家的地板上把人滑倒。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笔记本电脑的,因为有了笔记本电脑我就可以躺在床上玩儿游戏上网了。
不过我还是怀疑我舅舅的工作能力,前年他做了一个工程就是豆腐渣工程,工程虽小但是后果挺严重的。好象是装修一个酒吧,结果酒吧的楼梯没两天就塌了,把一个著名的男性摇滚歌手给摔了,据说那摇滚歌手从此就没有生育能力了,正在琢磨着报复我舅舅和做变性手术。而现在,这个工程刚刚开工几个月,就有人去告我舅舅的状,说他们的工程是豆腐渣工程,说曾经在一个晚上还塌过一小部分,砸死了一条狗,后来工人们连夜抢修才没有太大的影响。告状的人是那个工程旁边的一个小中医医院的院长。这个小中医医院因为就在工程的旁边,所以四周围被弄的砖瓦狼籍的,来光顾的病人也随之减少了。他们早就有抗议,可是却没有人理他们。现在小医院的院长终于忍不住亲自出马了。这个小医院的院长其实是我妈妈的一个朋友,我妈妈他们单位的女同志们谁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例如月经不调之类的,都去他们那家小医院看,拿两副中药,回来一吃就好。所以,我妈妈在这件事情中的地位很是尴尬,她不止一次在我的面前对此发牢骚。
我舅舅告辞之前还不忘来我的房间里看了看,还问我:“笔记本要什么牌子的?东芝还是IBM?”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便。”
我从来都愿意在这个满脸冒油的家伙面前表现地从容而牛逼,我不喜欢他那种时而卑微时而傲慢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