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黄毛那一伙的一桌子的人都站了起来。我虽然喝了酒,但没有喝高,所以我明白这个时候我只有忍气吞声,不然绝对要出事,这帮家伙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人,估计是惹不起的。可就当我刚要赔礼道歉的时候,麻西突然在我身后大喊起来:“你他妈的刚才骂谁呢?”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麻西,只见这平时比较懦弱的小子居然横眉怒眼,双拳紧握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黄毛指了指我,说:“我骂他呢,怎么着?”
麻西喊着就冲过来了,我赶紧上去把他扶住,我一个劲地说:“没事儿没事儿,是我不小心碰翻了杯子的……”
黄毛那一帮人都围了上来,麻西更加激动,要不是我拼死了命按着他他肯定当即就上去了。
“你们哪儿片的?”黄毛问。
“我们哪儿片的都不是……不好意思……他喝多了点儿……”我使劲按着麻西对黄毛说。
“不好意思就行了吗?弄我这一身怎么办啊?”黄毛嚷了起来。
“弄你一身怎么了?你他妈的活该!”麻西是真急了。说实在的我还真没见他这么跟人急过。这么一点儿小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急了。事后我才慢慢的明白,原来是因为兰贞。虽然麻西心里也明白他当初对兰贞的想法是非常不现实的,但是他心里却还是不能立刻就完全平静下来。其实麻西那年不过也是十八岁。
后来,我们双方都急眼了。本来我还压着,可是后来黄毛那一伙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嘴里总是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不过后来幸好饭店的保安来了,把我们趋散开了。我和麻西很愤怒地走出饭店,被夜里的风吹地一哆嗦。
“要不是那帮人拦着,我肯定跟他死磕!”麻西狠狠地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吧,何苦呢?”
可是,我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当我们俩走到一片工地的时候,有一群人突然从后面上来了,手里拿着砖头冲我和麻西身上一顿乱拍。一边拍还一边骂着。我能听出来其中有黄毛的声音,他们是来报复的。挨打的时候我使劲抱着自己的头,我生怕他们弄伤了我的头,因为我还要留着这颗头高考,现在没有什么再比我这颗头重要的了。由于局面混乱,他们人又多,而且打地很猛,所以我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也不知道麻西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大约挨了三四分钟的打,这帮小痞子才一溜烟儿的都跑了。我忍着浑身的疼痛翻身过来,看见麻西也是满脸是血,不过他竟然大骂着,手里拿着两块砖就追过去了,越跑越远,后来我干脆都看不到他追到哪儿去了。
我坚持着站起来,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个花生酥,用手一捏就能全碎了似的。我上次篮球赛上膝盖的旧伤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以为挨打的时候我膝盖磕在了地上。我扫视四周,发现一些人在不远处看热闹,但没有人过来。我再往边上看,发现那里似乎有一个医院,后来才猛然想起来,这个工地应该是我舅舅的那个工程。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碰见我舅舅,到时候他把我送到医院去就好了。虽然天黑我看不见自己的伤,但是我感觉伤势应该比较严重。我踉跄着走向那家小医院,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因为右膝的剧痛又摔倒了。我捂着右膝卧在那里冷汗出了一身,我喘了好几口粗气,刚准备鼓劲儿再站起来的时候,一双登着高跟鞋的脚停在了我的面前,接下来就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居然是兰贞。
她低头看着我,满脸寒冷的惊奇。另外她手里还拿着一副牛皮纸包。
我勉强地冲她笑了笑,说:“骑车子不小心掉坑里了……”
她依旧吃惊地看着我,同时摇头。
我低下头呲牙咧嘴地疼着。
无论我怎样推辞或者狡辩,兰贞还是把我扶上了出租车。我一直以为她要送我去医院,而一去医院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所以我一直在跟她说我没事,我只是摔到坑里了,虽然流了点儿血,但是都是皮外伤,回家上点儿药立刻没事儿,真的不用去医院。可是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冷漠地看着窗外,好象根本就没有在听我在说什么。她的胳膊挽着我的胳膊,坚定而不容动摇,那似乎是另外一种威慑力,使我不得不接受控制。最后车没有停在医院门口,而是停在了麻西家对面那栋楼的楼下。
是的,她就这样不言不语地把我带回了家。
她家一室一厅,家具陈设简单,冷冷清清,幽幽静静。她让我坐在中厅的沙发上,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因此我可以看清楚自己的伤势状况。我鼻子和额头上的满是血迹,上衣基本上被撕烂,肩膀上有几道吓人的大血痕,而又疼又麻的右膝更是血流不止。她端了一杯水过来,正好看见了镜子里的我,然后她就冲着那镜子说:“掉坑里了吗?”
“恩……”我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回身去自己的卧室里翻找东西去了。那个卧室的窗户应该是正冲着麻西家的窗户的。
两分钟左右,她拿出了一个大盘子,上面有纱布、盐水、酒精、红药水等医疗用品。然后她开始慢慢地护理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伤口。我内心萌生出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我看着她那无比认真的样子,同时感受着酒精和盐水被她用药棉擦在伤口上的惊心疼痛,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地暖意融融。这是这个叫兰贞的女人第一次让我有暖的感觉。
“疼吗?”她一边上着药一边问。
我摇摇头,因为太疼所以不能用语言回答。
“坑里是不是有老鼠?”她突然这样问道。
“……”我无言以对。
“坑里肯定有老鼠什么的,咬着你了,是吧?”
我就笑了,看着她,有些尴尬。
她回我一笑,说:“有这么一双会画画的手,何苦要去肉搏呢?”
“哎呦……”我忍不住喊了出来,因为她用酒精棉触到了我右膝上的伤口。
“疼了?”她的动作稍微轻了点儿。
我点点头,说:“够劲儿……”
她的动作更轻了些,接着说:“这么晚不回家往坑里跳,为什么?”
“家里没人……”我简短回答,因为那酒精实在杀得我疼。
“哦……”她点着头,同时仔细着为我的膝盖上着药,“你这个地方伤得挺重的,好象还有旧伤,护理不好要感染的……你爸妈的电话是什么?”
“他们都出差了……”
“出差了?”
“恩……”
“噢……怨不得你在外面胡闹,没事儿找坑往里跳呢。”她摇着头说。
“老师,”我恭恭敬敬地说,“能不能别跟别人说……”
“什么?”
“今天晚上我……”
“掉进坑里了,是不是?”她接着我的话说。
我点点头,继续说:“还有就是……能不能借我十块钱,我想打的回家。”
“不行。”她抬起头来对我说,然后继续埋头为我疗伤。
我傻着。
“你今天先呆在我这儿吧,明天我带你去上学……或者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膝盖上的伤口,因为我觉得挺重的。”
我心里一惊,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居然留我在这里过夜,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我刚才还在想如果能向她借到十元钱,我可以去外面吃点儿东西或者去麻西家看看他回来没有,而现在她居然要我留在这里呆上一夜,这一夜我怎样过?
她处理完了我的膝盖,一边收拾着那些满是血迹的药棉,一边说:“我已经把热水器打开了,过一会儿你去擦一擦身体,但是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因为你有伤,所以我允许你睡在我的床上,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把自己弄干净,当然洗的时候不要把水弄到伤口上……”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说她允许我睡在她的床上,这令我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她用眼睛回敬着我的惊讶,说:“怎么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我……睡在哪儿……”我支吾地问。
“你睡在我的床上,因为你身上有伤,睡在沙发上会很难受。我睡在沙发上。OK?”
“哦……”我点了点头,我觉得自己好象突然变成了一个傻子任人摆布。同时不能理解平日这样冷漠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在今天让我感觉如此不同。从小到大,没有一个老师像这样给我认真地上药,并允许我睡在她的床上,更何况这样年轻漂亮的老师。难道……我赶紧打住想象,我发现自己是个十足的没希望的人,想什么问题想着想着绝对想歪。看来这就是看所谓的成人片太多后的结果,因此我特别理解为什么中国大陆地区禁止成人片传播,原因不是我们思想禁闭保守,而是有太多的像我这种没希望的人。
我开始自责。
先是自责自己看成人片;接着自责自己偷窥过对自己这么好的老师,并且还根据自己的记忆拼凑着并且画出了人家的裸体;然后又自责自己曾经企图对莫雅图谋不轨……
在这种强烈地自我谴责中,我突然接到了兰贞向我递过来的香乎乎的浴巾。我拿在手里发愣地看着她,她冲我笑笑,说:“别老发傻了,水热了,去洗吧,别浪费我的电,小心你身上的伤口。”
我站起来拿着浴巾往前走,一脑子恍惚。
“往哪儿走呢?那是卧室,卫生间在后面。”她在后面说。
我赶紧调转方向。
“蓝色的开关是冷水,红色的开关是热水,注意调好温度。”她依旧嘱咐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