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她婆婆其实已经老了,不过才一年,她婆婆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她第一次见到的那种盛气凌人,不知道何时她一向挺直的身子都变得有些佝偻,脚步也开始蹒跚,头发也开始变得花白,她真的老了,一次一次的离别让她心老了……
“起风了,进去吧。”
徐膺绪轻轻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牵着她往里走去。
“好!”
她想起了她爹娘,是不是他们送她走的时候也是这般?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偷偷藏起来抹着不舍的眼泪?
“吱呀……”
尖锐的关门声在背后响起,斩断了与外界的那一道关联……
钱墨墨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目光散乱,没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亦或者,她什么都没想,什么也都没看……
风起了,卷落了树上的片片黄叶,那一片片的落叶如折翼的蝴蝶,在风中摇摇欲坠,偏偏风儿贪玩,时而大一阵儿时而小一阵儿,就是不肯让它们落下。
一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儿,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正好从钱墨墨眼前划过,钱墨墨本能的伸出手;不偏不倚,那叶子稳稳地停在她的手掌心。
手心一凉,钱墨墨敛回思绪目光落在手中的黄叶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捻起那片叶子细细查看,那片槐树叶子有一半已经被虫子咬去了,只留下镂空的叶茎,她抬头看看仍在不断飘零的黄叶。
不过才转眼之间便已经是初冬时候,十日前朱桂带着徐梓霓领着代王府的一干人等去了山西大同,她不明白明明徐梓霓平时也很少回娘家,她和徐梓霓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说起来顶多就是相处和平的姑嫂,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徐梓霓离去之后她却会觉得整个徐府都冷清下来。有时候她会突然想起她和徐梓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连事情的分不清楚就傻傻的冲过来教训她,全凭着她的那颗赤子之心,那份侠女之气,现在想来,大概是臭味相投她们才能在第一次见面之后没有像别家的姑嫂那般一见面就吵个天翻地覆,她也是这个家里重头到尾就对她很好的人,或许就因为如此,她这一走她才会这么不舍,就像当初她离家时舍不得家中的人一般……
粉儿拥着钱墨墨的披风,看着老槐树下的那抹身影,衣带随风飘飞,不知道为何看在她眼里她却觉得那么身影瘦弱的厉害,心里泛起一丝隐隐的疼痛。
双眼一酸,视线越渐模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家的小姐笑容越来越少,身影越来越落寞了?她怀念从前在钱家的时候,她家小姐和四少爷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的斗嘴,怀念她家小姐整天念叨倚烟姐姐如何的讨厌,怀念她老师出其不意的逗她,在她被整的可怜兮兮的时候又好好的哄着她……她更怀念她家小姐每次奸计得逞之后的偷笑……
可是自从进了徐家的门,她家开始收敛了,刚刚开始只是把自己的本性藏起来,给徐家王妃一个她想要的好媳妇形象,可是日子越久,时间越长,假的就变成真的了,她家小姐会一个人发呆会一个人叹气,为了徐家的名声宁愿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文院之内,甚至不惜让小妾进门……也许这样的日子对于任何人一个为人妻为人媳的人都应该这么做,可是,她家小姐不应该……在她心里,她家小姐是那种应该有人用心好好的守护着的人,好好的守护她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笑蒙了尘,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干净了……少了清澈多了一抹愁……
“粉丫头?”
钱墨墨不知道何时来到粉儿面前,在她眼前挥挥手,想要唤回她的思绪,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副悲戚的模样。
“呃?”粉儿一愣,目光移到自己面前放大的那张俏脸上,“哦,怎么了小姐?”
钱墨墨噘起嘴,伸手抹去粉儿脸上的水珠,“不是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哭什么啊?”
粉儿惊愕的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哪有啊!我……我只是,只是,刚刚看小姐看入了神,刚才风吹来迷了眼睛眼泪自己就掉出来了,哪是我哭了啊!”说着,忙不迭的抬手以衣袖拭着双颊。
“好吧好吧,你没哭只是掉了眼泪,嗯……这大概是你想给眼睛洗个澡吧!”钱家墨墨顺着粉儿的话,帮她找了个聊胜于无的借口。
“小姐!”粉儿娇嗔一声,小兔子般的眼睛直直盯着钱墨墨,好似她家小姐再多说一句,她马上就会哭给她家小姐看似的。
“好了,不逗你就是了。”钱墨墨见好就收,径自走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我说粉丫头,你来找我不会就是告诉我你眼睛被风迷了吧?”
经钱墨墨一提醒,粉儿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理理手上的披风,走到钱墨墨身边替她穿上,嘴里不住的唠叨起来:“还说呢,这样的天你还站在院里吹风,要是被姑爷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惩罚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呢。”
不说还没感觉,粉儿这么一提,钱墨墨突然发觉是有些凉飕飕的,拉拉披风把自己裹得更严实,“粉丫头,你自己说说你们家姑爷什么时候罚过你们了?每次都是你们这些多嘴的丫头,偷偷的去告密,然后受罚的都是我好不好?今天我只是出来透透风,你要是敢在他面前多嘴,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钱墨墨故作凶狠的瞪着粉儿,还不忘挥挥粉拳,大有‘你要是敢说我就赏你吃馒头’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