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杰克纳闷。他抓起大衣,沿着走廊往前走。他从走廊上的几个同事身边走过时,他们都斜眼看着他,这更增加了他的疑虑。
会议室的推拉门关着,这是很不寻常的,除非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杰克推开一扇厚实的门。眼前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大放光明。杰克愣愣地看着,直到渐渐看清楚那些人。远处那堵墙上的横幅上写着:祝贺你,合伙人!
洛德负责主持盛大的酒会和昂贵的宴席。詹妮弗也在场,还有她的父母。
"我太为你骄傲了,亲爱的。"她已经喝了几杯酒,她温柔的目光和轻轻的拥抱告诉杰克,今天晚上晚些时候的情形只会更美妙。
"嗯,我们应该为这种合作关系对你爸爸表示感谢。""呃,亲爱的,如果你工作干得不行,爸爸会即刻和你断绝关系的。为自己争光吧。你以为桑迪·洛德和沃尔特·沙利文是容易取悦的人吗?亲爱的,你让沃尔特·沙利文很高兴,甚至让他大为震惊,只有少数几位律师让他震惊过。"杰克喝下了杯中剩余的酒,仔细地回想着这句话。那听上去似乎挺合理,他受到了沙利文的赏识。但是,谁知道如果杰克没有成功地完成那个任务,兰塞姆·鲍德温会不会把业务交给其他公司去做?
"或许你是对的。""我当然是对的,杰克。如果这家公司是一支橄榄球队,你会成为该年度的最佳选手,或是最佳新人,也许两者皆是。"詹妮弗又喝了一杯酒,伸手扶着杰克的腰。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可以维持我已经习惯的那种生活方式了。"她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已经习惯。没错!从一出生就竭力去习惯。"他俩偷偷吻了一下。"你最好去和别人聊聊,超级巨星。"她把他推开,找她父母去了。杰克环顾四周。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是百万富翁。毫无疑问,他是这些人中最穷的一个,但他的前景可能会超过所有的这些人。他的基本收入刚刚翻了两番,该年度的利润分红很可能是收入的两倍。他突然意识到,从技术上讲,他现在也是一位百万富翁了。四年前,一百万美元对他来说好像比地球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还多,那时谁会想到有今天呢?他不是为了致富而成为律师的。他曾勤勤恳恳地工作过几年,但挣到的钱寥寥无几。不过他现在富裕了,对不对?这就是典型的"美国梦想",是不是?但是,那个在梦想最终实现时让你有负疚感的又是什么呢?
他感到一只粗壮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他回头一看,桑迪·洛德那双血红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让你大吃了一惊,是不是?"杰克不得不表示同意。桑迪的呼吸中夹杂着烈性酒和烤牛肉的气味,这使杰克想起了他们在菲尔莫尔饭店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他小心翼翼地与这个醉酒的合伙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往房间四周看看,杰克。这个房间里没有哪个人不喜欢处于你现在的位置,可能只有你一个人除外。""这似乎有点太难以接受。来得太快了。"与其说杰克是在和洛德说话,还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呃,这些事总是这样。对少数几个幸运儿来说,呃,几秒钟内就能从一穷二白变成最富有的人。难以置信的成功就是那样:难以置信。不过,这正是他妈的令人满意的地方。顺便说一声,让我和你握握手,感谢你这样细心地照顾沃尔特。""没什么,桑迪,我喜欢这个人。""顺便提一句,星期六我要在家里举行一个小聚会,有些你应该认识的人会去。看看你能否说服你那貌若天仙的未婚妻也来参加,她也许能找到一些营销的机会。那女孩子生来就是个善于抓住机遇的人,像她父亲一样。"绎绎绎
杰克和在场的合伙人一一握手,有些握了不止一次。还不到九点,他和詹妮弗已经乘坐她公司的轿车往家赶。到一点钟时,他们已经做爱两次。到一点半时,詹妮弗已经睡熟了。
杰克却睡不着。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开始飘落的几片零星的雪花。初冬的暴风雪已经降临这个地区,不过强度不是很大。但是,杰克此刻想的不是天气。他抬眼看看詹妮弗,她穿着丝绸睡衣,躺在被窝里,躺在一张与他公寓的卧室一般大小的床上。他抬头看看他的那些壁画老朋友。尽管非常正统的鲍德温家族绝不会允许他们在互相宣誓前公开同居,但他们的新居应该会在圣诞节前完工。在未婚妻的严格监督下,他们正在对房子内部进行重新装修,以便符合各自的品味。她还说他们俩都可以大胆地发表各自的意见---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杰克打量着天花板上那些中世纪人的脸,突然觉得他们可能在嘲笑他。
他刚刚成为市里最有名望的公司的合伙人,你能想象到的一些最有影响的人纷纷向他敬酒,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渴望把自己已经足够辉煌的事业再向前推进一步。他拥有了一切,从美丽的公主、富有的老岳父、极其严厉但受人尊敬的导师到银行里的大笔美元。他有一大批强权做后盾,有一个真正无量的前途。然而,杰克在那天晚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尽管他意志力很强,但思绪仍然不时地回到那位既害怕又愤怒的老人,以及对老人毫无感情的女儿身上。两位美人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他静静地看着雪花轻轻飘落,直到看见天边破晓时微露的晨曦。
黑色轿车驶入她家的车道时,那位老太太透过起居室窗户上满是灰尘的软百叶窗向外看。由于患关节炎,她的两个膝盖肿得非常厉害,让她很难站立起来,更不用说挪动身躯了。她的背总是佝偻着,焦油和尼古丁五十年来的攻击已经让她的肺严重感染,毫无治愈的希望。她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阶段。她的身体已经支撑得够久了,而且她已经活得比女儿还要久。
她用手摸摸放在那件粉红色旧晨衣口袋里的信件,晨衣不够长,没有把她那双红红的、起了泡的脚踝全部遮住。她估计他们迟早会来的。万达从警察局回来后,老太太就知道这样的事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回想起过去几周里发生的事情,眼里盈满了泪水。
"是我的错,妈妈。"女儿像个小女孩一样坐在狭小的厨房里。她曾在那里帮妈妈烤煎饼,把从后面那个狭长的园子里收获的西红柿和刀豆装入坛子。她趴在桌子上,反复地说着那句话,每吐出一个字,身子就会剧烈地颤抖一下。埃德温娜曾试图说服女儿,但她的口才不够好,无法减轻笼罩在这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身上的罪恶感。这个女人出生时曾是一个满头长着浓密黑发、双腿结实、胖乎乎的婴儿。她给万达看过那封信,但没起到任何作用。老太太无法让孩子醒悟。
现在她死了,警察来调查此事了。埃德温娜现在必须作出正确的选择。她虽然已经八十一岁,而且对上帝心存敬畏,但这次要对警察撒谎。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我为你女儿的事感到难过,布鲁姆太太。"老太太觉得弗兰克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一滴眼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老脸掉了下来。
弗兰克把万达留下的纸条交给埃德温娜·布鲁姆。她用放在手边桌上的一只厚重的放大镜看了一遍条子上的内容。然后,她看着探长严肃的脸。"我无法想象她写纸条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沙利文家发生了抢劫案?知不知道克里斯蒂娜·沙利文被一个闯进去的人杀害了?""事情发生后不久,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了。太可怕了,可怕极了。""你女儿有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件事?""当然说过。她对整个事情感到极为愤怒。她和沙利文夫人相处得很好,确实很好。这件事使她很难过。""你认为她为什么要自杀?""要是我能告诉你,我会的。"她就这样把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摆在弗兰克的面前,直到他合上记事本。"你女儿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工作情况?这可能有助于查明凶杀案。""没有。她非常喜欢她的工作。从她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们对她相当不错。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一定很舒适。""布鲁姆太太,我知道万达以前犯过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探长,很久以前。从那以后,她就过着正派的生活。"埃德温娜眯起眼睛,紧闭嘴唇,把塞思·弗兰克盯得局促不安。
"我相信她过着正派的生活。"弗兰克马上补充说,"万达在这几个月里有没有带什么人来看你,或许是某个你不认识的人?"埃德温娜摇摇头。这基本上是事实。弗兰克久久注视着她。她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也直视着他。"事情发生时你女儿出国去了,是吗?""和沙利文一家到那个小岛去了。她告诉我说他们每年都要去那儿。""但沙利文夫人没有去。""我想她没有去,因为她是在这儿被谋害的,而他们当时在那边,探长。"
弗兰克差点笑起来。这位老太太一点也不像她看上去那样愚蠢。"你知不知道沙利文夫人为什么没有去?万达也许曾告诉过你?"埃德温娜摇摇头,抚摸着一只跳到她腿上的银白色的猫咪。"好吧,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再次为你女儿的事表示遗憾。""谢谢,我也很难过,非常难过。"她艰难地起身要送他到门口时,那封信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她那颗疲惫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弗兰克弯腰把信拾起来,看都没看就还给了她。她看着他把车开出车道,然后慢慢坐到壁炉边的椅子上,打开那封信。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男人的笔迹:我没干那件事。但如果我告诉你是谁干的,你是不会相信的。
对于埃德温娜来说,这就是她需要知道的一切。卢瑟·惠特尼和她做朋友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由于万达才闯进那幢房子的。如果警察抓到他,他也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她的帮助下干的。
她会按她朋友说的去做。愿上帝帮助她,这是她可以做的唯一正派的事了。
塞思·弗兰克和比尔·伯顿握了握手,坐下来。他们坐在弗兰克的办公室里。太阳刚刚升起。"很感谢你能见我,塞思。""这有点不寻常。""要我说,真他妈的不寻常。"伯顿咧嘴一笑。"我能抽支烟吗?""一起抽怎样?"两人都把烟掏出来。伯顿俯身点烟,然后折断火柴,重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我在特勤处干了很长时间,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但我很理解。
老沙利文是总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帮助总统走上政坛,是一位真正的良师。他俩私交很深。就你我所知,总统实际上不想让我们过多插手此事。我们完全不是想干预你什么。""从司法权限上讲,你们无权干预。""完全正确,塞思,完全正确。见鬼,我曾做过八年州警,我知道警察怎样查案。你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会他妈的监视你。"弗兰克眼中警惕的目光开始收敛。一位成了特勤处特工的前州警,这家伙的确是资深执法者。弗兰克知道,不能小看他。"那你有什么建议?""我把自己看成连接总统的信息通道。一旦案件出现端倪,你就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我再转告总统。这样,当他见到沃尔特·沙利文时,就可以很内行地谈论此案。相信我,我一点没说假话,总统是真心关注这件案子。"伯顿心里暗笑。
"联邦调查员不会插手?不会事后指手画脚?""见鬼,我不是联邦调查员,这也不是联邦大案。把我看成重要人物的便衣特使就行了。真的就是利用职务行个方便而已。"弗兰克环视着自己的办公室,慢慢思考这种情况。伯顿循着他的目光,试图尽量准确地判断出弗兰克在想什么。伯顿认识许多侦探,大多数能力平平,加上案件成倍增加,所以拘捕率很低,定罪率就更低。但他调查过塞思·弗兰克,这家伙以前是纽约警察局的警员,得过的嘉奖信加在一起有一英里长。自从他来到米德尔顿县后,没有一件凶杀案是未被侦破的,一件都没有。这固然是个农村小县,但百分之百的破案率还是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有这些事实都让伯顿感到非常欣慰。因为虽然总统已经要求伯顿与警方保持联络,以便兑现对沙利文的承诺,但伯顿想了解警方的调查情况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如果案情真的很快有了眉目,我可能无法马上通知你。""我没希望出现奇迹,塞思。你有机会时给我提供一点消息就够了。"伯顿站起身,把香烟熄掉,"说定了?""我会尽力的,比尔。""我不可能奢望更多了。那么,现在有线索吗?"塞思·弗兰克耸耸肩。"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天晓得。这种事你是知道的。"
"有消息就通知我。"伯顿刚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喂,作为交换,如果你在调查期间想简化手续,需要使用资料库什么的,请告诉我。我会优先考虑你的要求。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弗兰克接过递来的名片。"非常感谢,比尔。"绎绎绎
两小时后,塞思·弗兰克拿起电话,什么动静也没有,没有拨号音,也打不出去。他通知了电话公司。一小时后,塞思·弗兰克再次拿起电话,这次有拨号音了。系统修复了。
电话接线盒一直锁着。但即使有人能打开来看,外行人也是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电话线和其他设施的。当然,倒不是说警察一般都会担心有人会在他们的电话线上安装窃听器。
比尔·伯顿的通讯线路现已开通,覆盖面比塞思·弗兰克能够想象的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