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幅画。“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定在被清冷的光芒照亮的墙壁前,沿着光线看去,光芒是来自于一颗颗鸡蛋大小的珠子。
“王秦?“女人轻柔的声音从男人身后的阴影中传出来,另一件黑色斗篷进入到了寒光下。
这是一幅惊人的巨作,墙壁宽百余步,高至数十丈的穹顶,而这幅画便是以这样一张墙壁为载体画成的,除却边缘的几丈空白外,其余的地方都花费了画师大量的心血。画中密密麻麻的士兵身上覆盖着钢铁的铠甲,可怕的附魔长剑在鞘中轰鸣,天空中箭矢如雨点般,向着画面正中的帝王坠落下去,帝王头戴枝刺横生的王冠,面庞愤怒狰狞。整幅画上充斥着刺目的红色,在清冷的光线下似乎是要从画面中流淌出来,令人窒息。
“一个旷世的英雄,却败在了自己的手里,到头来还要为一切顶罪。”男人长叹一声。
“哦?”女人歪了歪头,“你似乎很相信那些民间野传嘛。”女人轻笑着说道。
“我只知道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向来都不怎么可信。”男人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嘻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呢……”女人笑了笑,伸手拂了一下露出斗篷的一缕棕色微微卷曲的头发。
两人静立许久,默默地看着那幅画。
“说起来这幅画真是令人惊异呀,我似乎真的听到了刀剑轰鸣的声音呢……”女人眼角一斜,眼中杀气凛然,她轻轻地甩一甩斗篷的下摆,三把飞刀被她顺手摸到了手中。
“真是一群煞风景的人。”男人这样想着。
他转过身来,黑色的斗篷划开了清冷的光线。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皇室禁军组成的包围圈,数十把附魔的刀剑在鞘中喷吐着炽烈的光焰,为首的三名身着金甲的禁军统领步步逼近,金盔下的眼神凌厉的像是冰铸的利剑。
“呵……”男人冷哼一声,“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着专门的声角呐!”
三位禁军统领手扶剑柄,眼神一凛,杀意瞬间爆发,长剑喷吐着光焰如同巨龙般向着二人奔袭而来,动作竟然完全同步,强大的“势“如同千军万马,向着男人和女人碾压过来。
男人向后一退,一把揽住女人的细腰,对着三位队长抛出了一个戏谑的微笑。
利刃切过了男人和女人的躯体,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两人的幻象顺着利刃留下的余温散裂成无数的星焰,四散纷飞。
在繁乱的星焰中,三柄飞刀电射而出!
三位禁军统领神色一滞,三柄飞刀的飞行轨迹捉摸不定,竟然让他们有了避无可避的感觉!
三人立即作出反应,横刀于前,这是帝国军队的基本功之一,止战式。
战场上帝国铁卫们用止战式竖起的防线,可抵千军万马的冲击,所谓至简则至强。
只闻三声脆响,三柄飞刀被尽数挡了下来!
三人再看向那两人消失的地方,剩下的星焰也慢慢湮灭在空中。
“该死!”一位禁军统领骂道。
另一位禁军队长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抬头说道:“所有人!彻查库内的物品,拿着清单一一比对,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查出是否有丢失的珍宝!立刻!马上!”
他走上前捡起被打落的一把飞刀,倒是很普通的刀,只是在刀柄上镂刻有一只憨厚可爱的熊猫。
“究竟是谁……”禁军队长心想。
“还通知将军吗?”第三位走上前来,问道。
“先查出丢了什么东西吧……如果不是事关重大的话就先不用通知将军了,西域行僧的事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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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传信的士兵匆忙的沿着白石板铺就的路跑向玄武殿,盔上白色的羽毛似乎都沾染了他的汗水,变得沉甸甸得有些下垂。
“报告将军!城外的十万行僧刚刚越过了警戒线三丈,诵经的威力越来越大,城墙上的很多守军都受到了影响!凡尘大师再次露面,要求……”传信兵跪伏在地上,匆忙地说道。
“不用再说了!”大殿的五级台阶之上,颜弘右手扶着额头,默默地叹息。
行僧围城已经四天多了,仗着西域夷国的势力,每天他们都会越过警戒线几丈,步步逼近。辉天教会十三年前借走佛宗圣物降魔铃,来解魔剑之劫,过后却将降魔铃藏于教会圣堂之中,佛宗百般索求,教会都不予理会。终于佛宗忍无可忍,在凡尘长老带领下,佛宗遍布帝国各处的十万行僧进逼帝都城下,请求辉天教会归还降魔铃,而教会却至今没有露面,王庭多次派人询问也毫无回音,应对城外行僧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压到了他大将军颜弘身上。
良久,传信的士兵感觉自己腰酸背痛腿已经快要麻了,终于听到颜大将军长叹一声。
“备马!”
传信兵听到大将军声音凛冽,不由心头一惊,他抬起头,正看到大将军从座椅上缓缓起身,他高大的身躯显露出来,华服下的贴身铠甲铿锵作响,一股泰山般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慌忙起身,退让至一边。大将军经过的时候,他抬头一瞥,正碰上了大将军淡金色的眼睛,却不禁一个哆嗦,那眼神冰冷锋利而果决,似乎藏着把隐世而嗜血的妖刃,随时准备着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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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你慢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奋力地爬着个货架,喘息着对坐在房顶的少女说道。
“嗯哼嗯哼~你两分钟前就已经这么说过了,而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坐在这里等你了好吗!你要笨死啊!爬个架子要这~么~久!笨死!”少女坐在房檐上,无聊地踢着小腿,甜美的小脸上尽是嫌弃。
“这可是……两层楼!”少年红着脸道。
“两层楼?”女孩不屑地撇撇嘴,“后面还有三层楼、四层楼呢!”
“什么!?”男孩惨叫一声,却转念一想,“那岂不是要到城墙顶了吗?”
“哼,看来你也不是太笨,快点啦,爬上来就好啦!”女孩儿无奈地摆摆手。
“哦。”男孩右脚蹬住货架中间的格子,双臂用力上拉,终于到了货架的顶部,他翻了一个身到房顶,躺在青灰色的瓦片上不停地喘息。
女孩侧身打了两个滚儿来到男孩身边,仰面看着繁星似锦,身下的瓦片硬硬的有些硌人,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声音温柔的说道:“哎……”
“嗯?”男孩有些惊讶。
“起来啦你个白痴!耽误了本姑娘那么久,居然还好意思躺下来歇息!”说完女孩翻身而起,顺势一个肘击痛打在男孩的腹部……
“嗷!!!”男孩一阵痉挛,捂着肚子颤抖着爬起来,跟着女孩来到了屋脊的另一边,这边的房檐是与城墙连在一起的,房顶边缘处破了一个大洞,大洞下面是看似柔软的干草。
“跳下去。”女孩拍了拍男孩的背。
“什么?”男孩疑惑地看向女孩。
“哎呀跳下去嘛!”不等男孩反应过来,女孩按着男孩的脖子往下用力一推……
“啊啊啊……”男孩正脸跌入草堆中,顿时觉得满口腐臭干涩,连忙从草堆上爬开,一边吐着嘴里的脏东西,一边喊道:“郑琦你疯了……咳咳……你简直……”
正说着女孩轻轻一跃,轻盈地落到了干草堆上,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她低头看向瘫坐在旁边的男孩,夜空的光芒从大洞倾泄而下,她的眼神冷冽的像月光一般。
“你在说什么?“女孩问道。
男孩一缩脖子:“没……没什么……”
女孩走到一扇铁栅栏门前,男孩这才发现原来这座房子和城墙居然共用了一堵墙壁,并以一闪铁栅栏门将房子与城墙内部相贯通。
“这是哪里啊……”男孩问道,忽然“当啷”一声,女孩已经把铁门推开。
“这……这门没锁!?”男孩惊讶道。
“切,早就被本姑娘给锯断了……这锁都不知道烂了多久了……”
女孩说着走进了城墙内部,“你疯了!”男孩冲上前去一把将女孩拽回,“里面有守军的!”
女孩翻了翻白眼,一把甩开男孩,“你来过吗?”女孩问道。
男孩呆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惊一乍的……”女孩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城墙,男孩默不作声地低头跟了上去。
进去之后,男孩明白了这里没有守军的原因,这里只有一间间破旧的空空的小牢房,听说以前帝都的监牢太小,刑法司就把这里改造成了牢房,关押一些小偷小摸的轻犯。后来扩建了地牢,原本监牢就取代了这里,想不到守军也没有对这里再进行改造,而是直接废弃了。
说是牢房但其实很简陋,只是一些木质栅栏构成的简陋小房间,里面堆上一些干草而已。几乎每个牢房都在墙壁上开了一个小窗口,淡淡的月光从窗口洒入,一侧窗口的光线还掺着神圣的金色光辉,这样一来倒也不让人感到阴森。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当年的腐臭味。
“现在明白了吧?”女孩带着男孩向左侧的楼梯走去,“外面的房子以前是巡逻队的草料房,他们在墙上开了一个门,这样就可以在押解罪犯的时候顺便喂喂马,坐着聊聊天。不过后来巡逻队有了自己的总部和管制,这里就被遗弃了……”
男孩一边听着女孩的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脚下吱嘎作响的木板楼梯,深怕它们会忽然断掉。好不容易到了二楼,抬头一看却不见了女孩的踪影,只听到清脆的声音从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传来……
“天哪……”男孩叹息一声,提步跟上。
“……再后来嘛,这里就归我管啦!”在还有两阶的时候,女孩轻轻一跃,踩在了坚实的地板上。回头一看,却看到了正小心翼翼的男孩……女孩无奈的捂脸,不禁气从中来。她冲到男孩面前,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伴随着男孩的惨叫,硬生生把他拖到了三楼,然后把他像死猪一样丢到了地上。
“我已经……不想说你什么了……”女孩沿着走道向前走去,男孩吐了吐舌头,爬起来快步跟上。
大约走到这条走道的一半后,女孩停了下来,推开了左手侧的牢房门。这间牢房里居然有一张木头桌子,虽然看起来已经相当旧了,但似乎并没有受到虫蛀,还算结实。女孩将桌子靠墙,爬到桌子上,踮起脚尖,扒着窗沿从小窗口向外看去,她头也不回,伸手指了指墙上的一个洞,曾经在那里的一块砖头已经不知去向。
男孩看了看女孩,走到那个洞前,弯腰从洞中向外看去。
光的海洋淹没了他的视线,无数的僧侣身穿赤红的袈裟,盘坐在城下,他们念诵经文的声音像是从无限远处飘来,带着似有似无的钟声,宏大而庄严。每位僧侣的掌中都托着一根小小的蜡烛。蜡烛明明暗暗地燃烧,每一缕火苗都是那样的纤弱,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吹灭,可它们却一缕接一缕,联接成火海,照亮天空,向无限远处蔓延而去。
男孩久久才回过神来,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去赞叹。他抬头看了看女孩,青色的发丝垂到肩膀,前面几缕柔柔地遮住她的额头,神圣的佛光伴着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眸子中泛着露珠般清澈的光……